旅途随记(3)

三天的北京之行结束了,匆匆而过的旅途️,留给我印象深刻的不是风景,不是场面宏大的展会,不是一张张闪过的脸孔,不是掷地有声的专家发言,甚至不是自己有意识的期待。而仅仅是我们母子骑着共享单车在街头穿行的感觉。

十几年没骑单车了,满以为自己不会骑车了。踩着踏板的刹那,时间倏忽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候哪里会有如此多的内心情结,只是简单干净地活着,每天按时踩着单车,身后还坐着小小的孩子。从单车到电动车,摩托车,再到汽车,这一系列变化,带来的是无意识的依赖惯性。当出行变得要依靠汽车,也就使出行变成了形式化。我渐渐发现,原来经常来我家住的小姑子,很少来住上两晚了;以前过年一大家子都会在老家小住几天,兄弟姐妹守在柴火灶旁一边烤火一边说笑,其乐融融,不知啥时开始,只剩我们一家独守,其余三个弟妹吃完饭都会匆匆而去,团聚仅被一顿饭代替。

质朴的生活是纯粹的。一部单车的演变史也是悄无声息的人类发展史,是情感日趋衰微的演化史。

当年的我们在山间林地疯跑,与自然紧密相依,打着赤脚,流着鼻涕,冻得肿肿的手指头去屋檐下抠一条条冰棱子放到嘴巴里,咯嘣咯嘣,嬉笑开怀,乐此不疲,整个世界都盛满了丰富的色彩。而今,孩子们回到大自然,双眼紧盯着手机屏幕,几里路也不愿走动。

骑单车的感觉真好。它让我重回到年轻时代,赚足了一回少年疯跑的瘾。我松开左手迎风舞动,当年酣畅的感觉犹在。陌生的城市街头,瞬间变得熟络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本地人,只是踏足在原本就如此有连接的大地上。

曾经姐姐在京城做过几年小生意,我来小住二十余日。当年留给我印象至深的风景,而今却风华不在,反铺上迷雾似的尘埃,将我美好的记忆冲刷得失去了原有的光晕。

多年前带我逛过北海的那个会唱京戏的堂弟,几年前因病留下巨额家产撒手而去。斯人不再,心绪也非。百年以后我焉在?突然我感觉,我不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来过,又悄无声息地离去。我得用文字记录,我得让自己魂魄有所皈附。那些涌动的情绪,就让它融化于这些笨拙的文字里吧,然后义无反顾地道声拜拜。

因为人生不必装得太多,太多了,一部单车是无法装载的。不能骑单车,就证明我真的老了。简单,纯粹,留下欢呼的笑声,再往前毫无挂碍地走,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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