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是暑期看的第二部电影,看的过程中一开始就被踏平冀州的气势恢宏的攻城战震撼,万箭齐发的音响效果也极其炸裂。动作戏演员亲自上身骑马上阵射箭很值回票价,全程可谓无尿点。作为一部商业片,它的娱乐性几乎点满。作为史诗性玄幻题材,难得有这么一部国产片可以做到服化道演员前期后期全线在位。英雄的成长史始终伴随着电影的叙事节奏,人心的考量和权力的异化构成了电影更为丰富的张力。
不得不承认,导演乌尔善的选演员的眼光上佳。他既把实力派演员集结一堂,同时也在全球范围寻找并培养启用一大批新的演艺力量。比如60岁的费翔呈现了除唱《冬天里的一把火》《故乡的云》之外的话剧范儿和极具荧幕高级感的脸,夏雨的油滑劲让申公豹又奸又滑,娜然演出了妲己的兽性和媚态……舍弃流量明星转而海选大批新人演员进训练营训练到位后再拍,这种选角模式就有点参照87版红楼的选角模式了,我觉得这一点就做得很好。比如姬发的人设纯粹、热血,且机智,而扮演他的于适年轻且勇往直前,正好呈现姬发的这些特质。再比如哪吒的冲动稚气,二郎神杨戬的仙气中夹杂一丝憨气,姜子牙的邋遢接地气……不过我最爱的还是姬昌的大儿子伯邑考,那个为了换回狱中白发苍苍的老父,甘愿赴死的伯邑考。
白月光伯邑考:孝子贤兄的完美结合体
很喜欢豆瓣里一个资深影迷评价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的一句话:“封神的文本是个挺奇怪的文本,具有瑰丽的想象,又有着腐朽的关系。对所有的人物都充满了感情,却又十分无情。”看完电影退回去深究细节,发现此网友一语中的。比如,那个具有巨大号召力的二皇子殷寿,那个让一众质子甘愿臣服认他为父的完美人设,却原来是个被权力异化,草菅人命,满口谎言的残暴君主。那个爹控十足的殷郊,最终发现并不是狐妖妖媚惑主,而是觊觎至上权力和地位的人才会放任自己心中的恶之花茁壮蔓延,以致于祸国殃民,生灵涂汰。很不幸,他的父王殷寿就是这种人。
幸而这样绝望的人生里还有白月光伯邑考存在啊。在父亲被关押毒打,一关若干年,弟弟被崇应彪之流言语侮辱并在体能上压制,在纣王真面目暴露信仰倒塌的时刻,孝子兼贤兄如伯邑考适时出现了。他像一道光驱散了殷商世界的阴霾,还不忘给处于迷茫处境中的弟弟指明了前行的方向。他给老父与亲弟带来了可以安全带他们回西歧的识途良驹,从容地替父送死,最终被做成了肉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儒雅俊秀,笑容和煦如春水的他。只见他甫一出场,就自带柔和滤镜,无论是与父亲还是与弟弟在一起。那个腥风血雨的世界,在那一刻,似乎因为有他的出现,不再有刀光剑影,不再有隐瞒和欺骗。弟弟姬发似乎也从未经历过因被PUA而盲从再到觉醒的痛苦心路历程,还是那个一心被哥哥护在羽翼下稚气未脱的弟弟……他们聊起过去在西歧的美好岁月,那时弟弟跟着他学射箭,哥哥送弟弟雪龙驹……
来朝歌之前,伯邑考早早就存了死志,毋庸置疑。他没听从老父去面圣前的谆谆嘱咐:“无事不要出西歧。”他带了三大箱奇珍异宝,两匹雪龙驹,以及他自己。他从没打算让自己活着回去。电影镜头只呈现了他及时出现救下岌岌可危的弟弟的镜头,也验证了弟弟确实技不如哥,当初在射箭比赛时确实作弊最终代替成为质子的事实。他完全可以不来朝歌送死,但是他从来都在成全,没有自己。为成全弟弟的英雄梦,不点破弟弟的作弊行为,留在西歧种地练箭孝顺父亲保全子民。纣王打鼓,妲己穿红衣柔媚起舞,伯邑考恬静从容地吹箫……初看,画面太美太和谐。实际呢?心中滴着血却笑着取悦恨不得一刀解决的人,大智者伯邑考是怎样的隐忍不发:成大事者莫不如此吧?果然三人合力表演完毕,决定别人生死的大王龙颜大悦,就可以好好跟暴虐的纣王商量如何由他代替他父亲去死的问题了。生存与毁灭,这是个问题。伯邑考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去死,而让父亲活下去。
只听到殷寿无耻地开口了:“你带来的珠宝不能让我开心,但你这个人让我很开心。”接下去台词一堆,我也记不全。不过大概意思我是可以概括的。无非是你父亲妖言惑众,说弑父杀兄另有其人,污蔑指向我。他还死不认罪,就是罪大恶极,理应处死。看在姬发求情的份上,才把他在天牢关押一关七年。殷寿知道伯邑考天生纯孝,所以淡定地请君入瓮。一心准备代父赴死的伯邑考苦心经营,等的也是这一句。父亲老了,为人子女不能眼看着父亲去死。如果死罪难免,那我可以代父去死。于是一拍即合,愉快成交。他被做成了肉饼,被殷寿带去牢里骗伯邑考的亲父姬昌吃下去,然后再残忍地揭破。你姬昌不是逞强,抵死不认罪吗?那我就用你最爱的儿子的死打垮你,让你吃了你儿子的肉。殷寿的毒辣不顾人伦由此略见一斑。他分明是嫉妒的,凭什么你们拥有父贤子孝,我却怎么做都得不到父亲的青睐。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准拥有。即使拥有,我也要毁了它。践踏亲情,让姬昌心碎,最终姬昌带着枷锁行走在闹市在忏悔的情景一定让人过目难忘。那种一如行尸走肉,那种精神崩溃,那种破碎的悲剧感让观众也看得揪心不已。
明明有活的机会却把死亡留给自己,无数个在西歧苦心筹谋该如何救父救弟的失眠的夜,伯邑考应该在驯马。马再通人性,朝歌通往西歧的路何止千万里,其中曲折崎岖,可想而知。在姬发被一路追杀,受重伤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马都能平安无虞带着少主无偏差地回家。没有人知晓,西伯侯长子骑着两匹可日行千里,昼夜不歇的雪龙驹在家乡与朝歌之间沥血来往何止千万回,才踏出一条西歧少主的平安归乡之路。还有姬发在朝歌当质子八年,曾经稚嫩的少年早长成强健的青年,面貌已大改。可当雪龙驹疾驰着冲向家的方向,八年未见少主一面的一众西歧子民竟可以都准确又兴奋地高呼着“二少主回来了”时,我们有没有想过,伯邑考那么多年在背后又为弟弟做了什么……姬发那刻由心底滋生的亲情带给他的温暖,将定格为其美好坚韧人格的永恒亮色。大纷扰世界,有哥如此,夫复何求?
毋庸置疑,生子当如伯邑考。这样的他,敦厚仁爱,内敛稳重。早早安排好父亲和弟弟的最好出路,却选择了牺牲自己。他永远是老父亲一心倚重的长子,是弟弟姬发敬重效仿的好榜样……
只是,我还是为这样的句子表达而心生哀伤。比如微博上一个网名叫河梁上鹰的人如是评价:“哪有什么天命难违,只有时人的奋命一博。”比如“西歧有两子,一子去又返,一子永不还。”尤其是后句,其父读来应该是悲恸欲绝吧。换句话说,没有伯邑考之死,就没有后来文王思反,武王伐纣的事发生。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通过伯邑考之死,通过看殷寿如何对付他们父子三人,就可以彻底看清殷寿真面目以及商朝值不值得一直效忠下去。
勇哉姬发:打破Pua和父权,做觉醒的自己
姬发,西伯侯二子。有别于缺爱似乎被遗弃的崇应彪,也有别于被PUA至死不醒悟被当枪使的苏全孝。他从来不是被舍弃的棋子,他一直是被父兄厚爱包围的小儿子和弟弟。他看不惯父亲,明明是一方诸侯却胸无大志,甘愿做西歧农夫。他骨子里尚武,热血少年,胸怀壮志,他凭着一腔孤勇在与哥哥的比箭中作弊如愿来到朝歌,在精神之父二皇子殷寿的带领下立志要做顶天立地,为国效力的大英雄。他貌似要做到了。
他是不幸的,远离父兄从西歧离开到朝歌一呆八年,他被崇应彪之流言语侮辱和伤害,他一直被奉为天神的的大王PUa和欺骗……“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如是。他同时又是幸运的。身为质子,本为大王挟制四方诸侯造反的工具人,他却没有被软禁被残酷对待。相反,他与殷寿之子后来成为太子的殷郊同吃同住同训练,两人后来还成为同生共死的好战友。他在朝歌接受军事化训练,接受商朝的文化教育,慢慢成长为一名勇猛的战士。而他们的精神领袖殷寿高大威猛,骁勇善战,身先士卒,对他也不吝表达偏爱和赏识。幸哉,姬发。
如果说姬发曾经是愚蠢过的,那也是清澈的愚蠢。试想天真的少年曾怀揣过怎样的豪情壮志,要像二皇子殷寿般沙场秋点兵,决战天地间,做热血男儿、人民英雄。为此,他无惧苦累,他忠肝义胆,他冲锋陷阵,他浴血奋战……他是他的王,他的父,他更是他至死不疑的信仰。所以在授他身体发肤的亲生父亲因他的精神之父而身陷囹圄一身狼狈满身创伤时,被彻底蒙蔽了双眼不明真相的姬发竟然还试图让生身父亲向PUA高手纣王认错,认罪。当他发现有人谋反即使那人群中有他亲生父亲,也要即刻扭送朝堂。为殷寿抢封神榜,明知对手是打不过的神仙也要以凡人之力搏命去做。巨兽逼近,后背是悬崖是无底深渊,他也要拉满弓射两箭,无惧妖魔鬼怪,刀山火海……
但在监狱一关就是七年的父亲却清晰又坚定地告诉他:“你看到的,也许就是他想要你看到的。你听到的,就是他想要你听到的。”有时,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比如姬发亲眼看见大皇子殷启弑父,而他还帮忙杀了殷启。可事实呢?当他父亲占卜出弑父的另有其人时,姬发还为大王据理力争。可是,残酷的事实却只是拉开了小小的一个帷幕。殷寿无下限的事做的还少吗?借刀杀父,借机除兄,虎毒食子……逼质子弑父,看皇后死谏,诱比干挖心……砸祖宗牌位,把伯邑考做成肉饼,骗姬昌吃下去,逼姬发弑父……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的世界观伦理观价值观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地天崩地裂。明明是忠孝两全的少年英雄,却认贼作了父,自以为是被PUa而变蠢的姬发看多了痛狠了还能不觉醒吗?他经历了出生以来最艰难又最痛苦的精神蜕变。当对殷寿的崇拜之情被残酷的现实彻底击碎,当偶像滤镜碎了一地时,精神偶像已死,就徐徐拉开了现实中姬发手刃“偶像”的序幕。他逼自己学会细细思考,步步为营,权衡利弊,保持清醒,创造时机,伺机而动。因为会“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他还一心记挂那个好兄弟殷郊,为营救他不惜出生入死。
因为父兄明净的爱和匍匐在地,最终成就了姬发的慢慢觉醒。错误虽然已经发生,但觉醒后我们可以拨乱反正,重归正途。一路披荆斩棘,历尽艰辛,最终姬发由一个敬仰英雄的人成为了改变世界的英雄。勇者姬发当如是。
当他被一路追杀,当随身携带的圆环时刻提醒着他要回家返乡……身负重伤,心亦受伤的他经由心爱的雪龙驹的帮助最终成功踏上了回家的漫漫长路。由姬发到成为武王,要走的路还太长太长。所幸,有了个不错的开始。而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不必怀疑。果然,父亲说得果然没错。“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你是谁,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