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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晌午时分，小文家的门响了，是大伯。
她知道，一早就知道。
就像这身大红色连衣裙，在窗外骄阳的映衬下，格外亮眼。
桌上也有一抹红色，一张被压在书下的红纸，在阴影中暗淡无光。
她急冲冲地跑到卧室门口，但却停了下来。
“老大来了啊。”
奶奶的声音挡住了她，也挡住了大伯。
“阿嬢，喜事嘛，肯定得上门请啊。”
“好事，好事。”
门缝外，奶奶拿出一个崭新的红包。
“呦，大滴很呐。”
“不大不大，小华是咱们家的大孙子，应该的，应该的。”
大伯止不住地笑哈哈起来。
“过两天，小文办酒，我也给她包个大的。”
“一个女娃娃家，办什么酒。”
小文向后退了一步，脚踝磕到桌角，疼痛瞬间刺进大脑，她蹲了下来。
“看您说的，小华就是个大专，小文可是重点。”
“书读越多，将来越难嫁人哩。”
哐当一声，小文把那张红纸一把抽出，扔进抽屉，抽屉被狠狠摔上。
“阿嬢，您老喽，啥也不懂，小文将来出息大呢，今天一定得去。”
“估计还睡着呢，一天就知道睡，也不知道给爹妈地里帮帮忙去。”
大伯的脚步伴随着奶奶的声音越来越近。
小文一头扎到床上，全身盖住被子，转过身，一角红裙露在外面。
咯吱，门开了。
“你看看，你看看，不像话，将来哪有婆家要。”
“阿嬢，孩子上学辛苦，该多睡睡，过两天，过两天我再请小文。”
“胡扯，哪有长辈请晚辈的，何况还是个女娃子。”
奶奶踮着脚走过来，把那角红裙盖住，重新合上门。
奶奶被大伯拉走了，空荡的房间里，偶然有荷塘传来的呱呱声，还有轻轻哭泣声。
熬了三年的小文太累了，没一会就睡着了，梦里她吃到了豆沙馅包子，沙棉沙棉的豆沙，不腻，还甜，有一种，一种......
“小文，吃饭啦，吃点东西再睡。”
奶奶轻轻拍打着她的被窝。
“我不吃。”
小文扭头转过身子。
“小文，我给你买的包子，凉就不好吃了。”
“我要吃红萝卜馅的。”
“有的，有的。”
“我要吃韭菜馅的。”
“有的，有的。”
“我才不吃这些，我就想吃豆沙馅的。”
任性成了她最有力的武器，喷发着不满，嫉妒，还有委屈。
“也有，也有。”
这不可能，她转过身看向奶奶，微微笑着，沟壑更深了。
她冲出去，看着桌子上的袋子，随便拿起吃，然后，愣了下，但又不愿服输。
“普普通通的包子，离席面差远了吧。”
填满宝子的嘴也不闲着。
“什么席面，还不如家里一碗粥香，吃完再去睡会。”
奶奶背着背篓出门了，只留给小文一道岣嵝的背影。
火辣的太阳下山了，家里的炉灶噼里啪啦地烧着。
小文蹲在灶口，一支一支添柴，奶奶的锅铲咣当当的响着。
“文，休息会吧。”
奶奶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小文边，火光照的脸红扑扑的。
“小文，把你那通知书送给奶行不。”
“我要去上大学。”
小文嗖地站起来。
“你个瓜娃，想什么呢，我就要那张红纸，又没说不让你上学。”
奶奶无奈笑笑，像看穿一切似地看着小文。
“我们小文长大了呀。”
小文重新坐下，她不明白奶奶这句话的意思。
“奶给你说，过两天你大伯来请你，你千万别去，就是去了，也不能在那过夜。”
“啊？”
“啊啥，听话。”
“凭啥，我又没做错啥事，还见不得人了？”
奶奶叹口气，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小文，别看你说读的多，有些事嘛，以后就懂了。”
“对着呢，书读多了，连个婆家也不好找”
奶奶叹口气，弓着背从里屋拿回一个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奖状和证书。
“这，这些你们不都扔了？”
“我可舍不得扔。“
小文抢过盒子，一张一张地看。
“就是想拿红纸留个念想，没说不让你去，你个娃性子急，将来要吃亏。”
小文从里屋拿出那张褶皱的红纸，用手展开，放进盒子。
“还有呢。”奶奶翻出口袋，双手用力撕开一个口子，滋啦一声，一沓钱漏了出来，她先用唾沫沾湿手指，点了一遍，又机警地撇了一眼门外。
“给，你的，悄悄拿上，别给你爸妈说。”
“我有。”
小文推开。
“听话，一个女娃娃，性子还犟，不听话将来就是要吃亏。”
奶奶一边叮嘱，一边塞进小文口袋，像是办完一件大事，奶奶笑眯眯地朝炉灶扔了几根柴。
火一下旺了起来。
“我说的话记住了吗？”
“什么？”
小文擦了一把眼泪，看着奶奶。
“傻丫头，别去你大伯家，别听你大伯目的额话，记住了没！”
小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灶里的火越烧越旺，祖孙俩坐在小板凳上，火光映在两人脸上，暖洋洋的。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