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凤九呼吸趋于平缓、陷入沉睡,东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他轻轻抬起左手触了触唇瓣,似是还有些留恋齿间的味道。东华素来知道凤九对自己用情颇深,可也料不到凤九大胆至此,不,这也不能怪凤九大胆,如果凤九面对着清醒的自己,一定不敢做出这样的举止,自己冷酷的言辞举止早就将凤九隔在远处了。
想到此处,帝君的心里也不好受,适才他明明知悉凤九已进入书房,明明知悉凤九所行举止不妥,明明应该在一切结束前甚至一切开始前就阻止凤九,可是自己却舍不得、也不忍心。与其说是圆凤九的残念,获得些许安慰,不如说是圆自己的痴心,留得片刻的甜蜜。这样想着,帝君不禁轻轻抚摸凤九的长发,不愿唤起伏在胸膛上的这个人。即便连抚摸这样的小动作,也只敢于无人时偷偷做来,帝君忍不住想要得更多,轻轻环住了凤九。
凤九醒转时,发现只自己一人躺在榻上,帝君则不见踪影,而她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被,想来也许是帝君怕她着凉才特意给他盖上的,凤九心里有一丝丝甜,可又猜想,帝君醒来时见自己抱着他会不会生气?
凤九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便想起身去寻帝君。她刚一下榻,绕过阻挡视线的屏风,就见帝君正在书桌处凝神查看什么。凤九不欲惊扰他,便放低脚步声轻轻走着。才行未几步,就见帝君仍旧盯着手里的卷册,同时出声询问:“醒了?”凤九有些尴尬,怎么跑帝君这里睡觉来了,于是低声答道:“对不住呢,凤九是不是打扰帝君您休息了?”帝君仍未抬头,只答道:“无妨。”
凤九解释道:“帝君,凤九进来的时候见帝君仍在沉睡,便只守在塌边,可不知怎的,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帝君顺口问道:“昨夜睡得不好吗?所以跑上九重天来补了一觉?”
凤九见被帝君戳穿,也不争辩,索性承认:“是啊,帝君你会怪罪于我吗?”
帝君没有回答,而凤九想到自己过来太辰宫时,帝君仍酒醉昏睡,便关切的问道:“帝君你昨夜可是喝酒了?现下头还疼不疼?凤九酒醒时都会头痛难忍的。”
帝君听到此处终于抬起头来,盯着凤九反问道:“凤九你经常喝醉吗?”
凤九像是被人捉到了小辫子,眼神漂移,含糊答道:“也没有经常,凤九的酒量练出来了,很难醉的。”
帝君收回视线,边提笔在卷册上写字边说道:“酒可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不要喝酒了,当心误了大事。”
凤九回说道:“不会误事的,帝君你不也经常喝酒吗?怎么偏生管着我不许我喝。”
帝君不以为意:“本帝君刚开始喝酒的时候你还在哪,你这孩子喝起酒来哪体会得了饮酒的乐趣?”
凤九不悦地争辩:“凤九哪里小了,帝君怎总拿我当个孩子?反倒是帝君你,昨夜怎么喝得那样醉?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帝君会意过来:“原来凤九是烦心时才会喝酒。你的烦心事如此多吗?”
凤九总不能直言都是思念帝君所致,便岔开话题道:“帝君你昨夜为何喝酒?不是有烦心事那是为何呢?”
“兴之所至才会饮酒。”帝君答道,并缓缓搁下笔墨,望着凤九。
凤九猜不透帝君的用意,但也大大方方任帝君瞧着,帝君看了半晌,方才说道:“今时不同往日,现下你是青丘女君,如果让他人看见你宿于本君榻上,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原来帝君刚刚犹疑启齿的竟是这件事,凤九倒并不觉得此事有帝君说得那么严重,只问道:“帝君你怕被凤九牵累吗?”
帝君眉头轻轻一蹙:“本君有何可惧怕的?倒是你,身为青丘女君没得坏了名声,难道是一桩好事?”
凤九听完帝君的顾虑,脸上浮起一丝苦笑,道:“凤九可不是读《列女传》的凡人,又岂会将声名看得过重。倒是帝君你,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又何必过分在意他人言语?”
帝君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倘若我有愧于心呢?”
这话在凤九听来,只当是帝君不能接受自己的情意因此于心有愧,便死死盯着帝君,问道:“帝君你又存心向来伤我吗?你真的丝毫不顾忌凤九的感受?”
帝君听罢凤九的反问闭上了双眼,掩饰住了所有情绪的翻腾变化,须臾后又睁开双眼,眸中一丝情绪也无,回说道:“本君只怕误了你。”
凤九听罢眼神中更添哀戚之色,却强笑道:“帝君不想误也已经误了,现在还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凤九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是个强留之人。”
帝君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略一踟蹰,凤九心下更冷,自顾自的说道:“帝君再给凤九一点时间,凤九会尽最大努力,不给帝君添任何麻烦。”
帝君见凤九话只说了一半,便问道:“尽最大努力做何事?”
凤九眸中闪耀着莹莹泪意:“帝君既非凤九良人,若要凤九彻底忘了帝君,也只有全然了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