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夜,全民放假。举国欢庆的时节,我趁着微明的月色,在阵阵秋风的陪伴下,带上给大伯伯母准备的礼物,骑着小电车到大伯家。我怕耽搁的时间再长,大伯这个急脾气又要冲我牢骚了。
大伯家在南城门,早些年城门上的吊桥还在,人家的房屋都集中在老护城河的边上。如果发生水涝灾害,实际上这里是很危险的,但人们世代居住在这里,早把担惊受怕变成了波澜不惊。
我小时候,没少跟奶奶住在大伯家。大伯离婚以后,是大姑姑张罗着,在她们菜队的妇女里精心选择了我这位新伯母。
伯母嫁过来的时候,年龄虽不大,却带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她的前夫因病而逝。大姑姑据说是看上了大伯母还能生育,再说还可以让伯父迁来城里。
伯母人很标致,双眼皮大眼睛,黑眼珠骨骨碌碌,会说话的样子。她留着齐耳短发,又干净又利索。见我从不叫我的名字,都是“娃啊娃啊”地叫得很亲热,我那时特别受用,觉得她比大姑姑对我还亲。
大伯的户口从我们家迁到了菜园,一起在菜园队里刨地改水。劳动的强度降低了,但四时忙碌不停。他们需要拿钱和粮票购买粮食,不像农村,粮食是分的,奶奶经常偷偷地说:你伯这命不好啊,负担多重啊,招父养子,给别人养活一堆孩子。
现在想想也是,伯母的几个孩子都十几岁了,要上学,要吃饭,“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家老小吃饭都成问题。
为了帮助做家务,我伯母的娘也常年住在大伯家。记忆中,为了给大伯减轻负担,伯母的二儿子还曾到我们乡下上了几年学。
伯母的娘我也跟着叫“姥姥”的老太太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一直住在家里,帮助伯母给大伯挑剔找碴,说大伯脾气粗鲁,那些年大伯跟伯母没少打架吵架。
大伯的酒瘾更大了。大概每天都可以喝一斤白酒。
有一年春节我跟妹妹带着礼品来大伯家走亲戚,“姥姥”老远看到我们,撇着嘴对伯母说:就这乡下人才没意思哩,拿两包干果盒(有朋友可能知道,就是两个很小的长方纸盒子,一个装着大薄脆,一个装着饼干),不值个三核桃俩枣的,还得在这吃顿饭,够不够饭钱啊!
我和妹妹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进该退。可是又怕完不成任务回家挨打,勉强把两包“干果盒”放在她家条几上,一起去不远处的大姑姑家混了口中饭。连着几年,父亲再派我们去大伯家,妹妹我们两个都断然拒绝了。
两年后,伯母生了我大的堂妹,之后又生了一个堂弟,一个堂妹。大伯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去了奶奶的一块心病。
南城门这里还是有些偏僻,我下了陡坡,往右一拐,就到了大伯家的巷道,往前走了百十步,见大伯家的老宅上,一座搭着脚手架的二层楼矗立着,却不见家里人。
我赶紧拨通大伯的电话,询问他们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