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時節,家家戶戶貼起了春聯,商店、街道張燈結綵,十分熱鬧。小恩回到了南部的老家,家家戶戶瀰漫著年節的氣氛,熱鬧的年貨大街,夜市也充滿過年才有的攤販,新奇有趣。
家裡,掛在牆上的傳統日曆,天花板上老舊的吊扇,花花的磨石子地板,還有永遠堆滿了雜物的櫃子,熟悉的一切讓人安心。客廳新插著還未開苞的貓柳,上面掛著炮竹裝飾,紅艷艷的,十分好看。小恩窩在沙發裡,身上蓋著毛毯,已經是日正中天,她還是穿著毛茸茸的睡衣,舒服的看著電視裡的年節節目。
一伸手,往桌上的八格零食盤裡抓了一粒開心果,剝開,往嘴裏一送,香脆的口感十分爽口,一個上午,小恩已經嗑了大半盤,沙發的椅背上,一隻美麗的黑貓蹲在那裡,一雙如銀河般地璀璨貓瞳,靜靜地看著沙發上女人,眼睛微微眯著。
「喂!小姐,妳是要在那裡躺一整天嗎?」小恩媽經過,忍不住嫌棄。
「對阿,過年耶。」小恩一點也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啊過年你不用去浩正家吃飯喔?」小恩媽問。
已經是準新娘的小恩,於情於禮,的確該去浩正家坐坐。
小恩被媽媽擋到了視線,歪著身子找電視,滿不在乎的回答「我上禮拜就去了,而且我都會來南部了,妳還要把我趕上去啊?」
「啊妳不用帶他回來給我看看喔?」小恩媽又問。
「好啦,我改天再帶他回來啦。」小恩回答,一邊把小恩媽推開「妳不要擋我電視啦!」
吃午餐的時候,小恩媽又提起「上次浩正送的那個,有加紅藜的蛋捲真的很好吃捏,妳要記得幫媽媽跟她說謝謝喔。」
「好。」小恩隨口答應。
「他過得好嗎?公司都好嗎?」小恩媽問「妳走了他會不會很難過?」
難過?嗯...應該是暴怒比較多,小恩心中腹誹,回道「不會,他好的很。」
「啊怎麼放假這麼多天都沒有看到你們打電話?之前不是在那邊,寶貝來寶貝去的?」小恩媽揶揄著,笑的三八。
「妳沒看到而已。」小恩隨口胡謅,其實兩人這幾天,沉默的像死水一樣,也不是在冷戰什麼的,偶爾傳幾條訊息,除了晨昏定省以外,大部分都時間都靜悄悄的。
小恩沒打去,下午,浩正倒是打來了。
看到那個熟悉的頭像,不知道為什麼,小恩心中湧起一種滿足的感覺。
還知道打來啊你?
「這幾天在幹嘛?」電話接起來,浩正關心著小恩這幾天的情況。
「沒幹嘛,見親戚,耍廢看電視,吃吃喝喝,見朋友...大概就是這樣。」小恩回答。
兩人聊了一會兒,一個童稚的男孩聲音傳來「是小恩阿姨嗎?我要跟小恩阿姨說話。」
「是程程嗎?」小恩驚喜的說。
程程是浩正親戚的小孩,去年小恩隨著浩正去他家的時候,這個兩歲大的小朋友就黏上了她,總是想盡辦法的要爬到她身上,抱著就不撒手,可愛的不得了。
「阿姨~阿姨~」電話的另一端一片混亂,通話切成了視訊,一張大大的可愛臉龐貼在鏡頭前,圓滾滾的大眼睛和肉嘟嘟的臉頰,憨萌的看著畫面中的小恩。
浩正無奈的笑笑,彎腰把孩子抱起來放在肩上,一手扶著他的屁股穩著他,孩子坐在浩正寬闊的肩膀上,開心的咯咯笑。
「小恩阿姨~妳都沒來我們家!」孩子問到,稚嫩的聲音透著一絲抱怨。
「我下個禮拜就過去啊,程程有沒有乖?」小恩寵溺的笑著。
「有~我是小乖乖!」孩子認真無比的說,模樣特別可愛。
「小乖乖還是小壞壞?」小恩故意逗他。
「是小乖乖!」小孩一字一句大聲的說。
這時,浩正的母親經過「是小恩嗎?」
小恩連忙打招呼「阿姨!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浩正母親微笑著說「小恩,我有看到妳拍的影片喔,妳好可愛喔,拍的好好玩。」
小恩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浩正會把影片給媽媽看。
「看妳的影片,就覺得心情很好喔。」小恩媽媽好像心情很好,一張帶著皺紋的臉笑的格外慈祥。
小恩有些害羞,忙著道謝,畫面轉來轉去,浩正爸爸、浩正親戚,都輪流跟小恩打過招呼。
「小恩,怎麼沒有來?」
「小恩,什麼時後來讓我們看看啊?」
一口一個新年快樂,一口一個我很快就去,小恩笑的臉都僵了,看來,她得要盡快去浩正家一趟了。
終於,浩正走到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孩子早就已經不知去向,浩正笑著,俊朗的臉上帶著些許的無奈「妳沒跟我回家,家裡都不知道問了幾千遍了,都不知道誰才是他們的小孩了。」
小恩看著那張熟悉的開朗笑容,內心某處,一些堅硬的稜角正在慢慢軟化,一股許久不見的暖流流過她的心。
是啊,他們都要結婚了。
整天爭鋒相對個什麼呢?
「小恩,我打給你其實是有事情想和妳說。」浩正說「我朋友那邊有個不錯的工作機會,很適合妳,待遇很好。」
聽到這話,小恩心裡一沉,但沒說話。
「希望妳先別一下子就抗拒,我不是反對妳做優土伯,我只是,妳也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收入穩定一點。」浩正誠懇的說,語氣幾乎是在討好她「我把連結傳給妳,妳可以參考看看。」
「嗯,再看看。」小恩淡淡地說,但也不像拒絕。
兩人沉默了一下,浩正露出爽朗笑容「沒什麼事了,那就台北見囉。」
「好。」小恩微笑。
「愛妳,掰掰。」浩正說。
簡短地一句話,小恩的心突然緊縮了一下。
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說愛了。
「愛你,掰掰。」小恩慢慢的說,掛了電話。
晚上,小恩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開門,一個瘦削的男人躺在她床上等她,男人一頭凌亂的黑色短髮,衣領大開,露出結實的胸膛,宇宙在聽到小恩進房間的聲音後睜開雙眸,黑漆漆的眸子裡此刻好像沒有情緒。
他的薄唇輕輕抿著,表情很冷,修長的黑色身影和無可挑剔的身材,躺在小恩傳統又老舊的小房間裡,畫面十分的不協調。
「喂!」小恩嚇到,連忙將房門鎖上「被我家人看到還得了!快變回貓啦。」
宇宙坐了起來「妳不拍片了?」
小恩望著他,他黝黑的瞳裡那總是閃爍的銀光,此刻卻有些黯淡,明明宇宙總是對他很不客氣,但她突然覺得,此刻他是真的...對她感到不滿。
「沒有啦,休息幾天而已。」小恩回答「上台北就會繼續拍了。」
宇宙眉毛一揚,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但眼中完全沒有笑意「妳不是說這幾天要拍三部?」
「我想休息一下嘛。」小恩嘟囔著,眼神撇開。
「妳都承諾粉絲了還想休息。」宇宙冷眼。
小恩打開衣櫃,拿出睡衣「沒有人會記得啦...。」
宇宙冷笑「講這什麼話。」
小恩繃著臉,沒說什麼。
她的確是在逃避。
逃避對自己的失望,逃避對自己的質疑,逃避對未來的不安。
她前天就該拍片了,但直到今天,她都還什麼也不動。
越拖延,越不想面對,越不面對,就越覺得罪惡感,而濃濃的罪惡感,反而綁住了她的雙手,她越來越難以面對。
「還是妳要去找工作了?」宇宙語氣譏諷。
「沒有!」小恩轉過頭來瞪他一眼,壓低聲音罵到「我就休息幾天怎麼了?你能不能別管我啊?」
「妳不是決心要每週至少兩部片嗎?妳這樣對得起妳的粉絲嗎?」宇宙問。
小恩停頓了一下,低著頭不看他,小聲的說「反正也沒多少人。」
宇宙冷冷地看著她,說「我看,妳男友的說的也沒錯。」
小恩心中一驚,只聽,宇宙慢慢的說「妳根本就不該辭職的。」
一字一句,像一根根釘子,敲在小恩心上。
「你,閉嘴!」小恩抓起床上的被子把宇宙蓋住「變回貓咪,我不想聽你說話。」小恩命令道,轉身離開自己的房間,臉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