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开口的寒暄

图片源自网络

一条热闹的商业街附近,邹宇正干巴巴的杵在公交站牌旁边,紧靠着一点阴影遮挡着阳光,眯着眼睛朝着公交车会驶来的方向眺望。

临近十月份,昼夜的气温起伏很大,邹宇早上出门时穿着的一件外套,这会儿已经脱了下来,搭在了肩膀上。此时只身着一件半袖T恤和薄牛仔裤的他,仍旧觉得酷热难耐。脑门已经泌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喉咙也频频发干。可这些都还在他的忍受范围内,哪怕是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又一辆公交车带着邹宇的失落而离开,他仍旧没能从下车的乘客中看到那个要等的人。虽说他来的确实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上半个多小时,可一来男生早到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二来他实在是睡不成懒觉,早早就起了床,与其在家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他倒是觉得不如早早出门,总比被父母瞧出有什么心事的端倪要好。

又等了一会儿,林苑的身影仍旧没有出现,而邹宇却在焦急中一反平日里毛躁的性子,仍耐心的等着下一辆会带来希望的公交车驶来。虽说百般期待,却不急不恼,之所以会这样,无非是早在这场约会前,他已经等了足足两个多月了。从还没放假开始,到暑假的这段时间里,这是他第一次成功约出了林苑,而这也可能是在两人大学返校前,最后见面的机会了,毕竟他们只是同乡而非同校,两所异地而立的学校,是永远无法忽略的距离。

邹宇参加过两次高考,第一次时,做为班里末流的学生自然是名落孙山。本来他也知道自己学习不咋样,倒也没报什么期望,可转念一想要与林苑足足分开四年,他实在是舍不得。于是乎,原本对应试教育深恶痛绝的他,毅然决定再复读一次。之后,在第二年的高考时,当他在第一场的语文试卷上填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握笔的手居然因为紧张而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这令他即便是在一年以后的今天也唏嘘不已,毕竟复读生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本来底子就差,想要考上林苑所在的学校,自然要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从每天成为第一个去教室开灯早读的学生,到夜晚打着手电背上一些单词。邹宇就这么愣是从末流学生提升到了中等的水平,临近高考的几次模拟考试也让他多少有了些底气,起码去林苑所在的学校是没问题了。

可有时候,运气往往和愿望背道而驰,那让无数复读生掩面流涕的试题也同样让邹宇着了道。成绩出来后,虽说比起去年要强上百十来分,可却偏偏离考上林苑所在学校的分数线低了三分。邹宇仍旧记得那个无眠的夜晚,他辗转反侧的等到了夜里十二点。当秒针跳过最后一秒,进入第二天时,便立马上网去查询了成绩,随后就看着屏幕前那令人失望的分数发呆了许久。最终,邹宇听从了父母的意愿去了另一所大学,而本来已经异地相恋一年的两人,也不得不继续这种煎熬似的生活。


在外求学的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安慰着自己,只要熬过这几年,他们终将会完成这场爱情长跑而修成正果,手挽着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能在当初所有质疑他们的人面前,证明这份感情并不仅仅是一场因青春萌动而生,又必然会随着成长走向无疾而终的早恋,也能在将来生儿育女后,自豪的对着儿女说起两人从一而终的爱情佳话。

可是,仅仅一年的大学生涯还没有过完,分手的噩耗就降临在了邹宇的头上。当他收到林苑提出分手的短信时,一时间脑中宛若天崩地裂一般,那之前曾憧憬了无数次的结局也宛若梦幻泡影般消散于无踪。他曾一遍遍的打电话过去,质问林苑分手的理由;曾连夜跑到林苑的学校,想当面试着挽救这份感情;也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写一首首深情而诚切的诗歌,对林苑尽诉衷肠。可三个多月过去了,尽管他仍旧孜孜不倦的是进行着各种尝试,却仍旧没能让林苑回心转意。

暑假来临,他常常会去发一条条得不到任何答复的短信,打一次次屡屡被挂断的电话。而到了后来,他开始犹豫了,他怕自己这死缠烂打的行为会更加引起林苑的厌恶,所以每次的联系都谨小慎微、犹豫再三后才去尝试一下。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流逝,邹宇终于在临近开学的时候成功经得了林苑的同意,两人相约今天见上一面。之所以林苑能够同意,也是因为想和邹宇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两年的时间已经令她感到筋疲力尽,那些人们常说的关于异地恋所受的苦累,她统统都品尝了个遍。正巧在两人发生了一次口角分歧而陷入冷战的时期,一个对她倾慕有加的同校男生出现了。

起初,她本能的就想要拒绝,可是却又鬼使神差的默许了男生对她的关心。难道自己就是人们常会罄竹难书的“劈腿女”?不,她不这么认为,毕竟她与邹宇从高中开始,已经相恋了四年,这期间两人经受了各种来自外界的压力,却依旧因为相互之间的爱意而一路坚持了下来。

上了大学的两人已经摆脱了束缚,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而不用再避讳他人的目光。可偏偏是这样只需自然地等待开花结果的爱情,林苑却选择了将其扼杀。说实话,她觉得自己仍旧对邹宇有着极为深刻的感情,两人在相恋的过程中也不是没吵过架,却都能在不久后便和好如初。然而,当这一次的矛盾出现,恰又给出了她另外的选择时,她犹豫了。最终,凭着当时的心境,她选择了分手。

她觉得,人心是不可能同时装下两个人的,既然自己做出了选择,就不应再与邹宇有过多的纠缠。所以她一次次删除他发来的短信;一次次挂断他打来的电话,甚至是回绝了任何见面的请求。原因很简单,她怕,怕自己最终会发现这个选择是错误的。

可是,长达四年的感情怎能像翻书一般,只需几句话就能轻易地与过去说再见,轻装上阵似得开始新的恋情?林苑常常会有一种负罪感,自己不光是背叛了邹宇的感情,更是在这之后仍然折磨着对方。但同时,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折磨着自己?所以,她决定在今天去赴约,她倒是要看看,自己对于邹宇的感情还剩下多少,又或者,难道真的是因为受不了异地恋,以及因为他人的出现,就令自己成了朝三暮四的女人?

早上醒来,林苑先是精心的化了个淡妆,又在镜子前自己挑选出了一身满意的衣服。由于没有注意时间,她出门时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但她并不为此而担心,反倒是因为想起邹宇焦急等待的样子而露出一抹笑容。由于两人相恋的时间比较长,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体会这种感觉了。

在以前,两人约会时,虽说邹宇常常会早来一会,却会对迟到的林苑说些抱怨的话,非要她说些讨好的话才能消气。可现在不同了,林苑觉得自己再不是那个只能勉强跟上邹宇脚步的小女生,而是一个会叫邹宇茶饭不思、日思夜想又百般讨好的女孩。这种感觉,从两人相恋开始就从没有体验过几回,毕竟她当初是主动对邹宇表白的,姿态从一开始就略低于对方。人们不是都说在感情里,总是爱得更深的一方付出的多吗?她以前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可如今,她觉得自己“翻身做主人了”,离开邹宇,她仍旧会有人追求;仍旧会是个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女孩,甚至于,直到这会儿,她才觉得让邹宇明白了自己到底有多么重要。想到这里,林苑又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恶劣了,不免稍微加快了些脚步,坐上了前往赴约的公交车。

坐在靠窗位置的林苑,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在站牌的邹宇,看着他因为炎热而不断擦抹着额头,原本打算冷脸相迎的她不免有些动摇。等公交车停稳,她勉力平复了一下心中略有翻涌的心情,平静的缓步下了车,而早就等了一个多小时车的邹宇,在林苑下车的一瞬间便看到了她,赶忙快步迎了上去,片刻间便没有了因为等待而低沉的心情,而是满怀着欣喜,笑着说道:“你来啦!”

“嗯!”

见林苑没什么表情,邹宇不免有些失望,可一想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便再次强打起精神提议道:“外面太热了,不如我们找家冷饮店,坐下来聊?”

“好!”

仍旧是一个字的答复,可邹宇这会儿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反倒是跟着点了下头,便指着商业街的方向道:“那我们走吧!”说完,他伸过手就要去牵林苑,却见对方的身子向后一躲,不免有些失落。缩回了伸出一半的手,将其揣在牛仔裤的兜里,他尴尬的笑了笑,便朝着之前想到的冷饮店走去。

林苑则一声不吭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她想起了曾经两人漫步在街上时的样子,由于她身高略微矮了一些,所以邹宇总喜欢用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再将其回搂在身旁,半拥抱着她前行。这曾让两人都觉得既亲密又舒服的动作,如今,大概是不应该再出现了吧。想到这里,林苑又对自己有些气恼,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分手,到了这会儿却又去想曾经相恋时的模样,赶忙暗暗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提醒着自己今天的目的。

今天的邹宇穿着和往常一样风格的衣服,白色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和以前一样简单而又帅气,林苑跟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正想着一会儿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邹宇却下来脚步说道:“就这家店吧!”

林苑抬起头,发现这正是以往两人经常光顾的冷饮店。反正只是找个地方坐坐,去哪里还不一样?心里这样想着,她点了点头便跟着邹宇走了进去,两人上了店里的二楼,找了一张卡座,她刚刚坐稳,邹宇居然就像以前那样,贴着她坐了下来,这吓了她一跳,慌忙道:“你坐对面!”

“哦!”邹宇苦笑了一声,本来是凭着习惯的他,只好坐到了对面,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杯冷饮后,两人便陷入沉默之中。邹宇在前来赴约前,已经打好了腹稿,可到了这会儿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知是店里的冷气坏了,还是本就紧张的缘故,他手心有些冒汗,便伸到桌下,将手在裤子上抹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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