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的童年时光因为有一些关系特别铁的玩伴而精彩,我也一样,闭上眼睛,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一个流着鼻涕的男孩的喘息声。
他叫忙牛,说话结巴,而且声音尖而细,和人争辩时小脸如同煮熟的螃蟹壳又红又亮,嘴里“你你你”的声音提示着你如果再和他争辩下去,他就要下蛋了,而且会下很多。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要把一句话说完整了更是越说越累,直到最后大张着嘴变成哑巴。
看到他马上就要被自己憋死了,我会走过去帮他拍拍背,捋一捋脖子,实在不行就狠狠地再扇他一巴掌。
缓过气来的他本指望我能替他出头,却看到我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家伙心里一急,嘴里又“你你你”的说上了。看他的样子有时我很疑惑,这小子是真结巴还是得了哮喘?
忙牛是我童年玩伴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他小时候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可他的结巴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过去那个世界里最好听的声音。
记得这结巴声我当时都快学会了,回到家在大人面前刚刚表演了一两句,他们竟然合伙把我摁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狠揍了一顿。
2
忙牛的家在村子里头,是用黄泥拌着茅草建成的三间土屋,中间的主屋租赁给了卖馄饨的挑担人,他和家人住在两边的的小屋里。
老屋的墙根下能看到许多老鼠洞,经常有耗子拖着各种“粮食”进进出出。
八十年代的人还是很穷的,忙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家里吃不饱,就常常把手摸进老鼠洞里找吃的。
一天,他正扶着墙根觅食,可那该死的耗子警惕性很强,洞里除了风干的老鼠屎,什么都没找到。后来还是我动了长久都不敢动的歪心思,咽着口水指了指上锁的主屋。
透过门缝,里面的桌子上放个大面板,面板上包好的馄饨在阳光的映照下,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红肉。
忙牛的嘴角吸溜着口水,背着手在院子里边走边思索着对策,最后还是强烈的馋念战胜了理智,人一豁出去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用铁丝做成钩子绑在竹竿上,伸进门缝勾住馄饨再顺出来。干这种活比较麻烦,用时也很长,我们两个还要时刻扒弄着门缝,半个小时后几乎站成了罗圈腿。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收获颇丰,勾出来的馄饨装满了整整两大碗,当然也出现了失误,那就是不小心把那个大面板给勾到了地上。
我们煮好馄饨,虽然吃得满嘴泥沙,但还是一个不剩的全都下了肚。吃饱喝足之后,想一想离晚上挨揍的时间还早,我们就骑在院墙上午睡,睡着睡着我就看到远处的草丛中有个红亮亮的球状的东西,在阳光的映照下亮闪闪的晃人眼皮。
我再也没心思睡觉了,随手摸块土疙瘩扔过去,却打偏了。叫醒忙牛,他的手很准,“啪”的一声,打得那肉球直蹦起来,我们吓得定睛看去,原来是村里没有头发的的四姥爷,因为家里太热,他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晌呢。
四姥爷受惊后揉着眼睛先骂鸟,看清墙头上骑着的是两个小孩子后开始骂人。
我们两个跳下墙,一路飞跑,看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土房子就钻了进去,关上门用棍子顶实了,又怕四姥爷守在门口不走,就想办法在屋内后墙上掏出了一个大洞,以便从后门溜走,但没想到洞外却是一个带院的私家小果园。
两个馋鬼的突然到访,这小果园的命运可想而知,梨子和苹果还没成熟就被我们摘下来抱进屋,吃了一肚子酸水后,到了晚上,关于先去谁家的问题我们抓了阄,结果是我先陪着他回家。
忙牛刚刚进入那左边的小屋时,壮烈的惨叫声就传遍了大半个村庄。基于这个教训,我没敢立刻回家,只是趴在家门口的草丛中耐心的观察着家中的动静,直到兴师问罪的人放下架子,和我的家人一块出门寻人后,我才敢从隐蔽处跑出来,溜进空无一人的家中睡觉。
3
因为我没有陪着忙牛一块挨揍,他的心里很不舒服。他的意思是两个人都挨揍的时候,能彼此看着对方,通过眼神的交流,棍棒打在屁股上就不那么疼了,说不定在哥们的鼓励下还能揭竿而起,反出家去。
他说我太不够哥们,让他一个人在魔窟里受罪,现在想一想还伤心的流眼泪呢。
为了让铁哥们消除疑虑,我只好把家里棍棒笤帚等物品精心伪装了一遍,然后找个机会领他到家里参观。
他看了看顶门栓,说:“这黑乎乎的东西怎么不黑了?”
我说:“打我打的掉了色。”
一会儿他又看到了“奇怪”的东西,表情挺夸张。
“咦?你们家的大椅子怎么只有三条腿,那一条呢?”
我悲伤的回答:“砸我的时候崩掉了!”
忙牛的心情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喘息着看了看倚在墙边的扫帚,顺口又问了一句:“你家的扫帚把怎么散开了?”
我哭着说:“那是用它打屁股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结果!”
听完我说的话,忙牛咬着牙一个劲的哆嗦。
“你父母也太狠了,他们怎么下去的手?”
我说:“不是他们打的,是那些兴师问罪的人合伙干的。”
“那你的爸爸妈妈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打你?”
“不,他们那时不在家,听说是替你求情去了!”
忙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