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健身房,会遇到风格迥异的前台服务人员。有时是A,有时不是A。你把健身卡交给他们核对一下,拿到储物柜的手环。
A让我印象深刻。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脸白,唇白,颧骨突出。五官还算精致,却毫无生气。手臂上是花花绿绿的纹身。
有次换手环的时候,听到她质问一个同在前台坐着的小伙,什么“爱不爱我”、“那你为什么要盯着别的女生看”之类的话。
嘟嘴巴,皱眉头,散怨气,似贞子上身。不过她一直这样。一副别人欠了她很多钱的模样。大概是厌恶这份工作吧。
有次去得匆忙,忘带了健身卡。她嘴里嘟嘟囔囔十分生气:“你怎么没带健身卡,快报下手机号。”然后以10倍慢速递给了我储物柜的钥匙,不忘嘱托:“下次再不带就不给你进了。”
然而,我昨天又忘带了一次,我明明记得放在包里的。看到前台是她,我心里一惊,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上。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怎么又是你,你怎么每次都不带健身卡,你这样怎么进去。”说完继续低头看手机视频,看了一会才说,报手机号吧。
其实进去也是可以进去的,毕竟有别的方式证明你有健身卡。只是她这边总是要多说几句话为难你一下。好像你不开心了她就开心了。
我觉得很生气,不过没跟她还嘴。毕竟,没什么意义。但心情一时半会就是没好起来,板着脸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模样。
连熟人打招呼,都只微微牵了牵僵硬的嘴角,应付一声。他并没有欠我钱,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2.
幸好,苦尽甘来。当我在瑜伽房做跑前拉伸时,进来一个人,说一会这里要上课。是瑜伽课。她是老师。
没想到中午这个时间点也会有瑜伽课,真是喜出望外。更巧的是,到了上课时间也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就意味着一对一的瑜伽课了。
其实这个老师可以选择不上课,因为人数太少,或者上得不那么认真。但她说,既然她也来了我也在了,那就一起练练瑜伽好啦。
老师上课上得很认真,讲解动作也讲得很详细到位,时不时帮我纠正一下。连做瑜伽休息术时她全程都在讲解。
很多瑜伽老师会直接跟你说一声,下面做瑜伽休息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家安静躺着不说话。老师会比较轻松。
我也遇到过自己瑜伽练得很好,什么鹤禅式、趾尖式都做得十分漂亮,却一溜烟管自己从头练到尾,不管学生跟不跟得上,更别提停下帮学生纠正动作的老师了。
这些应付上上的瑜伽课,学生上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因为身心的收获会少很多。谁是傻子呢。谁都不是。
而昨天上完瑜伽课,烦恼什么、生气什么,都丢去了爪哇国。整个人如坠云中,傻乎乎只觉得开心。连后来去前台交手环对着A我都是笑眯眯的。
下午的时候,更是逢人就笑,工作效率也大大提高。连带着跟我接触的那些人,本是面无表情或一脸严肃,后来也不自觉带着笑呢。
都是一份工作,做好或做差,对别人的影响还是蛮大的呢。
而且,能影响到的,似乎不只一两人。
3.
伊坂幸太郎在《金色梦乡》中写过这么一段话:
听着,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工作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既然自己的工作可能会毁掉别人的人生,你们就应该要有所觉悟。看看那些公车司机、大楼建筑师、厨师,他们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严格审视每一个细节,因为他们的工作,关系着别人的人生。你们也一样,要用你们的觉悟来为自己的工作负责。
虽然,健身房前台、瑜伽老师这些职业可能并没有上述这些职业来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每一份工作,或者是与人接触的工作,总是会给人家的心情带来一丝变化。
而这个心情,是会传递的。
比如A,就算她再不喜欢她的工作,可这是她的责任,工作就是责任。她把她的坏心情反馈在了前来健身的人身上,比如我。
而我,将这样的心情传递给了跟我打招呼的熟人。如果没有及时中止,可能会有更多受害者。
年少时我们总嚷嚷着想改变世界。长大了,却嗤之以鼻。
其实,我们只是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低估了指数函数的增长。一只蝴蝶在新加坡拍动翅膀,理论上能在佛罗里达引起龙卷风,因为粒子的连续碰撞。
这也解释了六度分隔理论——人类网络的指数本质。如果你的笑感染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每人又引起另外三人发笑,那九人每人再用笑容感染三个人。只需要20度的分隔,全世界就会笑起来。
就像认真上课的瑜伽老师,让我的心情变好,于是我下午工作的时候,对我接触到的那些人会和颜悦色。而他们,因为心情变好了,也会影响他们接触的那些人。
所以,就算不喜欢,是责任的话,用心,也很有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