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一个人，他有两个孩子，却没有一分存款，家里破破烂烂，年近三十，却伸手往家里要钱。他是我见过混的最窝囊的人，却总是得过且过，不求上进。

高考结束后，我去了县城一家餐馆打工，那家火锅店的特色是鱼，所以是有“时节”的，每年暑假会重新“开张”。

我们这一届”员工，大部分都是新招的，老员工很少。其中有个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只记得他是我本家，忘了名字，暂且叫他王胖子吧。

王胖子说他踏入社会已经十年了，我们都以为他至少有三十岁，而且只看面孔的话，也担得起而立的岁月。但其实他只有二十五岁，很年轻。

一开始大家都挺好相处，回到员工宿舍说说笑笑，但相处久了，很多事情都暴露出来。

王胖子除了最基本的识字，其余一窍不通，连手机打字都不会，用个老年机，只会接打电话。据他说，初中还没上完就辍学打工，混了十年，当过保安，做过服务员，还扫过大街，后来嫌扫大街太累又不干了……

他就做过这几种工作，因为只有这些工作用不着识字。

他被骗过，还有几次差点进了传销，娶个媳妇，最后还跟别人跑了……

后来我们睡前唯一的活动就是听王胖子讲他这些年的“传奇经历”。

“骗子那么多，挣钱难啊……”王胖子总是这么说 ，每次都会坚定我好好学习的决心。

然而，实习工资下来（大概有一个星期），他立刻去买了个二手的老虎机，哼哧哼哧搬到员工宿舍，当个宝贝一样日夜“供奉”。

他说，网吧里的电脑不会玩，和别人玩扑克麻将又老是输，所以老虎机就是他最喜欢的游戏。

“我玩老虎机有窍门的！”

王胖子不止一次想让我们几个玩，经常给我们讲老虎机的有趣之处，但我们一来不熟悉，二来也知道老虎机这东西少碰为妙，所以跟他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

有一天下班后，王胖子求我跟他回趟家，我说你自己回去呗，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怕黑。

我……

借了餐馆的电动三轮，我俩趁着夜色将晚，往他家里赶去。

走到半路我才反应过来，问他家里怎么了。他支支吾吾没回答，我担心出事儿，在我们基友群里发消息，十二点我要是没发消息报平安，就报警。

那天是雨后初晴，从柏油路下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土路，泥水混着大大小小的坑，三轮车上下颠簸，我差点吐。

七拐八扭进了一个偏僻的村子，车停到一家门口，我看了看，破旧不堪。

王胖子回到家很高兴，连忙进屋子寻人，我跟着进去，发现他家人正在吃晚饭。

所谓晚饭，就是一小碗当地人都做的咸菜，几个馒头，几碗稀饭。

两个小孩子拿馒头站在墙边吃，看到王胖子，叫喊着：“爸爸。”

我想起王胖子跟我们说的，他娶过一个女人，只不过那女人后来跟别人跑了。

他可没说过还有两个孩子！

我还没反应过来，王胖子走过去抱了抱两个孩子，说些“有没有想爸爸”之类的话。

然后，径直走进屋里，问两位老人有没有钱，给他些。

我：？

过了很久我才想起，那晚王胖子回家后，他的父母根本没有出门迎接，也没有给过一个笑脸，不过王胖子好像完全不介意，还伸出手向二老要钱。

王父蹲在墙角喝完稀饭，擦了擦嘴，问：“这次借多少？”

“五十”

我：？

我以为听错了，王胖子接着说：“没烟钱了。”

我当时真想转身离去，只是碍于王母的热情，就坐下来逗两个孩子玩，没搭理王胖子。

王母在旁边说，王父最近在给别人帮工，工资还没下来，最近两个孩子生病，把家里最后的钱都花完了，末了又问王胖子没发工资还是怎么回事。

王胖子低头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吸烟，对了，他没烟，吸的还是王父的廉价烟。

两个孩子不时往王胖子身上凑，都被他挥手赶走，我看不下去，摸摸兜，出来的急，就二十多。

我把王母喊出屋子，把钱放她手里，没想到被她严词拒绝。她把钱塞回我兜里，说怎么着也不能要我的钱。

我看着两个孩子，晚上有点冷，他俩还在光着脚，穿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不知多久没有洗了。

我实在坐不下去，起身装作四处看看，趁王父王母没注意，把钱放进一个篮子里。伸头一看，里面只有三个鸡蛋。

不知熬了多久，好像家里实在没钱，王胖子喊我回去。

在门口，王胖子抱了抱两个孩子，让他们在家里好好听话。

王母拉着我的手，说咱们本家在外面多照应一下，我点点头，突然很想哭。

那年我十八，以为世界很美好。

从那晚开始，我开始接触世界的另一面，适应性很强。

王胖子还是那样得过且过，虽然他说王母后来嘱托过，多和我玩。我还是慢慢疏远他，暑假工结束后再也没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