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刚过,风从整个天空压下来,也就中秋节气之际,突然感受到一丝寒意,离立冬还有个把月,而我的冬天在那时就已经到来。
湖北监利的天气总是独来独往,借鉴不了荆州,更参考不了武汉,要说和岳阳的天气对比,又不是,它总是孤孤单单地坐落在哪里,天气陡转的事时常发生,在别人仍在感受收获的喜悦,我的冬天就已经如期而至。
打开衣柜,翻出去年过冬的衣物,两套秋衣,一件毛衣,还有单薄的棉衣或者羽绒服。网上常说有一种寒冷叫忘穿秋裤,可我的秋裤,永远等着寒冷,在叶子才开始飘落的季节。
母亲总说,多穿点,不要受凉了,她的话,我知道,在姥姥那一代,我就知道,我的冬天和大多数人的不一样。
姥姥一个人拉扯五个子女长大成人,家里里里外外所有的活都是她的,年轻时的劳累导致她晚年遭受病痛的折磨,手指变形,瘫痪在床,医生说是类风湿关节炎,这种病,在骨头里,在血液里,治不了,只能缓解,吃吃止痛药,我想我姥姥是幸运的,等她把五个子女扶养成家,八十大寿过了,虽然走时实在忍受不了病痛寻短路而去,但毕竟人到了这个年纪,看着子女们一切安好,也会少些遗憾。
最难过的是最小的一个舅舅,她没能看到仅有的儿子成家,前年,因为肾衰竭去世,而这种病,是因为常年吃药引起的,也是类风湿性关节炎,和姥姥一样,只是来的更早,走的更早,留下的遗憾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去承受,还有悲痛。
命运总归如此,上苍赋予了我们鲜活的生命,带给我一生难以割舍的亲情,却也夹杂着磨难,这些难以改变的,是我们的天堑,我们飞不过去,抹掉不了,唯有徒行,接受未知的艰险。
母亲说,我姥姥苦,我舅舅命更苦,她们的一生,只为了守候她们的子女。母亲说着这些话,用着教训的口吻,她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守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去改变我,只能不时叮嘱我,让我照顾好自己。我在她的唠叨里不曾犯过大错,但她却没有把她自己照顾好。
母亲的类风湿性关节炎有了好些年,起风下雨不敢沾水,特别是冬天,只能静养。周边的医院私诊看了一家又一家,中药、西药、偏方,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唯有爱惜自己,痛了吃止痛片,然后舒坦地生活下去,没有更好的办法。母亲盯着已经开始变形的手说,说不定哪天就像奶奶舅舅一样走了,你何时能照顾好你自己。
这种血缘流传下来的病是我不能拒绝的,他们许多人说这种病传女不传男,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种对寒冷的感觉,无比灵敏,它什么时候到来,又在什么时候离去,我感受的真真切切。
所以,当别人穿秋衣,我得穿冬衣,当别人穿冬衣的时候,我只有套上所有能套上的衣服,迫使寒冷远离。但寒冷好像刻意和我作对,它会透过我的衣服,深深地扎进我的骨头里,仿佛告诫我,认命吧,你摆脱不了,你的冬天里只有寒冷。
是啊,这种提心吊胆的冬天每年都伴随着我,比别人来的早,也比别人的走的更晚。我的血液里已经融入了冬天的寒冷,不知哪天,我的手也开始变形,然后我也会瘫痪在床,假如我能活到瘫痪的那天。
我不敢奢求冬天的太阳,又不可能远离湖北逃到更南方去度过,在寒风凛冽的今天,我穿着更多的衣物,等待着冬天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