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文丨淡淡翠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办？”老徐坐在我对面，一边搅动着红豆粥，一边问我。

我抽出一张面巾纸，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尽管嘴角并没有什么东西，但我仿佛已经形成一种习惯。

淡黄色的灯光，暖暖地撒在桌上。柔柔的音乐，缓缓流淌在这小小餐馆里。室外，是大风不止，室内，是清清浅浅的时光。一道玻璃门，隔开了冷暖不同的两个世界。

我慢斯条理地把纸揉成一个小团子，轻轻一扔，那纸团便稳稳地飞进了墙边的黑色垃圾桶里。

“好准头。”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忙完这些，我这才透过她微微反光的镜片，对上她期待的眼神，意味深长地一笑：“凉拌。”

老徐撇了撇嘴，又看着我，似乎想看进我心里。

我不说话，只是笑着，内心一片凉意。

从餐馆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是刮着大风。这风真冷，刮得落叶满地，枯枝摇动。

“走了。”我冲老徐摆摆手。

我戴上帽子，裹紧了大衣，将双手插进衣兜里，顶风而行。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扬起了一层尘埃，遮住了那深邃的蓝。一层又一层的云挡住了太阳，没有了阳光的照拂，这寒意也更胜了。

“别焐了，我的心是凉的。”脑海里不知何故，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这句话，我越是抗拒，它就越是响亮。挣扎终究是徒劳的，不如随它去吧。

要不，就以这个为题写篇文？在这个冬日的午后，寂寥的街道，寂寥的女人，想想都是一种诗意的苍凉。

我想到这里，脚步不自觉快了起来。

一路低头走着，突然在余光所及的前方，有两个人影晃过来。我抬起头，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前面走着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肤色黝黑，胡子拉碴。他穿着一件棕色的棉衣，打横抱着一个穿蓝色大袄的孩子，那孩子似乎睡着了；后面跟着一个打扮略显夸张的女人。那女人围着大红色的头巾，穿着军绿色及膝大衣，配着一条紫色的阔腿裤，腋下夹着双拐，一步步“蹦”过来。

咦？为什么她是“蹦”过来的？

我揉揉干涩的眼睛，仔细看了看：随着她左腿的“蹦”行，右腿的裤管也在晃晃荡荡――原来，这是一个独腿女人。

“可怜呀！”我暗暗摇头叹息。

“#&％*#¥#……”我与她擦肩而过时，她突然抬起头，笑着对前面的男人说出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语言。

她本人并不美，肤色黝黑，五官生硬。但她这一笑，却让我仿佛看到一朵春花在眼前绽放。

我转过身，倒步而走。

只见那男人亦是抱着孩子回转身来，站在那里等她。

“#¥％&￡％……”男人对着努力前行的女人，笑着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语言。

沧桑的男人、独腿的女人，和熟睡的孩子，这样的一家三口，在我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虽然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他们的笑容，却像阳光一样温暖了我。

我转身继续走着，脚踩在落叶上，落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路边的树，很多都被风吹秃了。然而，风能把树枝吹得乱晃，却并不能把它们连根拔起。因为，它们的根正深深埋在泥土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地向下延伸。

身体似乎不那么冷了。我抬起头，看到阳光从云层缝隙中穿透而出。

我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轻轻笑了起来。

#解剖实验室静心研修社#第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