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垂时,布谷鸟声声,正是芒种时节。收了麦子,播下稻种,各类水果你红我黄,争奇斗艳。
满树的桑葚,红得发紫,紫得发黑。孩子们爬上爬下,吃得满嘴满身如同扎染了般。更多来不及摘的,落了一地,树下的地面被彩绘得绚丽多姿,全是初夏的热闹和喧嚣。
树叶裁碎了阳光,照在熟透的杏子上,金灿灿的,摇曳生姿,逗弄着馋嘴的孩子。会爬树的站在树桠上边摘边吃,听到大人们在喊“少吃点,吃多了伤人。”哧溜一下滑下来,立马奔向早已侦查好的枇杷树。同样金黄的枇杷,挨挨挤挤缀满了枝头,抻弯了树枝,呼喊着吃货们快来采摘。
绿皮、黄皮、白皮的香瓜躲藏在藤蔓下,香气却从爆裂的皮纹处溢散,暴露了踪迹。开启了瓜、桃的盛夏。
各样的桃,已经褪去了青涩,在光照下努力茁长,大部分还没有到成熟期。一部分早桃已经上市,虽然有甜味,但总觉得桃味儿不足。
阳光太过灿烂,晒得人们汗淋淋的有些吃不消,屋里的西瓜已经切开,咬一口下去,满是汁水,甜儿不腻,舒爽得饭也不想吃了,西瓜当饱。
五月五,洋糖粽子过端午。
燕子回时,水暖叶长,芦苇开始疯了似的拔节。待至农历四月后,无论江河沟渠,有水的地方,浅浅滩滩皆是芦苇的主场。修长的身姿,连连绵绵,郁郁翠翠,迎风摇曳,时而舒缓,时而急骤。“沙沙沙”低首吟唱,“哗哗哗”狂歌骤舞,率性而动,肆意挥洒。
七八米高的绵延纱帐,是各类飞鸟虫鱼的天堂。人进去便只能喊着声儿,见不着影儿了。及至端午前后,苇叶儿宽长肥嫩,恰是包粽子的好时节。再忙,端午的粽子必须包的。人们挑那最好的叶片儿采下,洗浸,汆烫,将浸泡过的糯米裹住,任着喜爱,丢进蜜枣、赤豆、花生、桂花、咸肉、鸭蛋⋯扎成方形、锥形,三角形⋯沸煮2.、3小时,米香、苇香氤氲四溢,空气里都是粽香味儿,咸甜皆可,但我最爱的还是那无甚添加的纯米白棕,蘸点白糖,糯米的香和苇叶的清香互缠互绕,物道清新,留齿芬芳。
节气,在老一辈人的心中永远都是神圣的。端午大节不让中秋之重,同是阖家团聚,互道安康的佳节,更是旧时新婿上门求得丈人丈母认可,获得佳人芳心的好时机。看那毛脚女婿,标配四礼,棕为其一,期期艾艾的打着招呼,忐忐忑忑的的察言观色,小心谨慎着言辞、端庄的坐着,矜持的夹着菜。未来的老丈人神情严肃,故作高深的寒暄着,内里正在天人交战的观测盘衡着。无奈那未来的丈母娘早就喜上眉梢的靠了灶,使出浑身解数整出了一桌菜,已是掏心掏肺的疼着了。待得转年端午,新女婿成了老女婿,脸皮早厚了,大声呼喝着与老丈人一起把酒言欢,哪管那丈母娘在那唠里唠叨忙着靠灶。
相比大人们裹粽子、采苍蒲、悬艾草、喝黄酒的仪式感,小孩们最开心的当然是有得吃又有得玩儿。虽然我的家乡端午没有赛龙舟的传统,但是端午放假,不用上课不用写那么多作业、那是实在的开心呀。何况还可以跟在大人后面名正言顺的钻芦苇丛,掏鸟蛋,拾田螺,抓小鱼,怎么都是无比快乐的时光。
每年芒种时节,总要回老家看看。风景还是那个风景,端午还是那个端午,节日的味儿却一年年淡了。年轻人都在市里买房安家了,孩子自然落户城市读书,手机、电脑,游戏、抖音,除了洋节,传统的节日实在对他们没有吸引力。掏鸟窝、摸鱼虾、摘瓜偷桃的乐趣在他们眼里就是幼稚,老家便就剩了老人们守着老屋。
但我总要回去的。站在路边,望那绿油油的芦苇荡集体在风里摇摆,不时的扑棱棱蹿起一只两只鸟儿,风里混杂着泥土、青草的芬香,红的、绿的、黄的各色蔬果带着露珠儿,勾逗起沉寂已久的消化腺的冲动,明媚的阳光下,我觉得活力同虫鸣蛙叫一起在躁动。
生活不必有繁文缛节,但总得有仪式感。芒种时节,一年之中活力四射的时节,端午佳节,阴阳交错立正之时。端正己态,端方己行,端视己心,顺应自然,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