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三梦刘墉【498】2023-10-15
刘墉,清朝乾隆时期大学士、书法家,是乾隆帝赖以为重的吏部尚书,其掌管全国官员人事任免权力,门下弟子万千,但刘墉凭借着一生修得的圣德仁心和清廉之风留下了“清正廉明”名节之誉。后辈清官视其为仕途偶像,民间有“刘罗锅”“刘驼子”各种版本的美誉笑谈,多为称赞刘墉。
刘墉去世后的第六年,曾国藩出生在湖南中部的一个小山村里,未曾想,这位山娃子读书颇狠,做官也狠,官同刘墉。曾国藩也是刘墉的粉丝,曾经三梦刘墉,在日记里均有记载。
咸丰十一年(1861)七月初一夜:“二更四点睡,潘弁值日,梦见刘石庵先生,与之畅谈数日,四更因疮痒,手不停爬,五更复成梦,又梦见刘石庵,仿佛若在行役者,说话颇多,但未及作字之法。”
这次一夜二梦刘墉。刘石庵是刘墉的号,曾国藩先是在梦中与刘墉“畅谈数日”但没有提及谈了什么,似乎醒来忘了,真是遗憾之一。当夜二梦,好像看到刘先生在旅行,一路跟上,也聊了不少话,可惜没有讨教刘先生的书法,刘先生也没有提到自己的平生之草书绝学,真是遗憾之二。
刘墉是乾隆时期四大书法家之一,并之者翁方纲、永瑆、铁保。刘墉擅长草书,书法用墨饱满,墨浓字肥,浑厚端庄,雄厚劲遒,时人有"浓墨宰相,淡墨探花"之美誉。其诗的体裁和内容都很广泛,语言朴实清新,颇有可读性。 著有《石庵诗集》。翁方纲擅长行书、永瑆篆隶收藏均为大家、铁保临池之功天下莫及。
能够在梦中偶遇刘墉实属不可言说的人生四喜之外的一喜,作为已在书法境界摸索多年的曾国藩,用笔不滞,其在书法上的进步一直为他在军功上的成就而被掩盖。曾氏关于对书法理论的阐述多见其《日记》、《家书》及一此文章中。偶有心得均在日记或家书中对家人、友人提及,他对当时同朝为官堪称大才得阮元抛出的南北书派论有独到的认识,曾氏既赞也批,主张南北兼之。曾氏提出书法本源也就是乾坤大源之说,从乾道——阳刚美——着力——雄奇——大气,从坤道——阴柔美——不着力——淡远——韵胜,形成了他一个系统的书法理论观,前面有讲为“含雄奇于淡远之中”。曾国藩勤于书作,“包写挽联曾涤生”是他自己给自己定的日课之一,利用各种条件自逼自我创作,经由泛而专、由承古到创新的探索道路。他的近130万字的《曾国藩日记》是中国近古代罕见的一部巨型书法作品。其楷书劲健刚拔,承唐继宋明而刚柔相济的正书旗帜。其行书劲健遒俊而华美。故而曾氏楷行二书是整个清代的典范,能够跻身入有清一代书家之席。如此良遇,曾国藩与刘墉却没有提及书法之道,可想而知,曾氏多么遗有憾意。
同治七年(1868)七年八月初四夜,曾国藩再一次梦见刘墉:“二更三点睡,梦见刘文清公,与之周旋良久,说话甚多,都不记忆,惟记问其作字果用纯羊毫乎,抑用纯紫毫乎?文清答某年到某处道员之任,曾好写某店水笔。梦中记其店名甚确,醒后亦忘之矣。”
这对曾国藩来说又是一大遗憾,三梦刘墉,好不容易问得刘墉用笔的店家在哪里,梦醒之后又忘了,让人抓狂。
刘墉去世,时年八十五岁,谥号文清,后世尊称其刘文清公。曾氏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二次梦有遗憾,故而这次叮嘱自我,一定要问点什么。他对刘老先生书法用什么笔一再追问,是纯羊毫?还是纯紫毫?好在刘老先生这次细细描述,何年何地,何店何笔,一一交待,然而曾氏梦中用心记下,待其醒后又忘的一干二净。
自古文人好字必好笔。曾国藩写字用笔也颇为讲究,宁可食无肉,必须用好笔。早年在京城为官,曾氏常常买好笔寄给家中四个弟弟,也会分寄给其好友。道光二十四年(1844)十二月十八日,曾氏在给弟弟们的一份信中说:“去年树堂所寄之笔,亦我亲手买者。春光醉,目前每支大钱五百文,实不能再寄。”北京城里的春光醉毛笔,是上等好笔,每支要卖五百文。五百文是什么概念呢?道光二十六年(1846)正月初三,曾氏在另一份信里说:“朱尧阶(曾氏同学)每年赠谷四十石......小斗四十石不过值钱四大千”,由此可见,一支春光醉好笔抵得上半谷钱,晚清官员曾氏其时不过从五品京官,一年俸禄不过八十两银子,经常也是入不敷出,所以才在信中涩苦“不能再寄”。
曾国藩一生临摹诸多名帖,也与众多书法大家交流,同朝湖南何绍基,擅长草篆,被誉为京城“书联圣手”,曾氏甚为敬佩。但曾氏认为刘墉书法才是有清一代大家。对于大家,曾国藩有自己的标准判定,所谓大家,一定有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不是更好,这个不同不仅仅在字外,也在字内。清朝书法家每代帝王辈出,但仍然少见自己的特色,都不能称之为大家,唯“如刘石庵之貌异神异,乃可推为大家”。咸丰十一年(1861)六月十七日,曾氏在日记里记下欣赏刘墉字帖的体会:“看刘文清公《清爱堂帖》,略得其冲淡自然之趣,方悟文人技艺佳境有二:曰雄奇,曰淡远。作文然,作诗然,作字亦然。若能含雄奇于淡远之中,尤为可贵。”
曾国藩一生思想三变,儒家、法家、道家思想贯彻其中,曾氏其父去世丁忧一年半,一改过去矫枉过正、雷厉风行之风,而是奉行外圆内方,藏刚与柔的儒法道三家互补理念,其思想可从“含雄奇于淡远之中”,岂止作文作诗作字,做人做官做事也是,故而曾氏晚年,其人生化境近乎炉火纯青。其中,长期的书法艺术钻研、熏陶,亦是养成了其化境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