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家门口的槐树被锯断倒地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西边小学后面的夕阳把槐树雪白的木屑映的血红,同样的光照在槐树后的一片废区上。
二牛家打算在原来的地基上盖一栋二层小楼,必须要把原有的东西拆除,陪着二牛长大的老槐树也不可避免的被伐掉了。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盖完了新房子,二牛家又住在村口,一直是老平房显得很是扎眼。
所以二牛的父母为了盖成新房,这几年铆足劲的挣钱,吃了不少的苦。
二牛放学回到家时,被锯倒的槐树已经被车拉走,只留下了一地白色的槐花。
二牛一言不发的走进巷子里,他们在二牛邻居三叔家暂住,三叔在外打拼发迹后很久没回家住过了,二牛家盖房子这段时间他们一家应该一直住在这里。
二牛走进屋子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回头又走出屋子进了院子,走进屋子和厨房的夹道,踩着窗台爬上了两米来高的平房,顺着贴着墙壁生长的银杏树到了院子的东面。
穿过院子东面的一片小树林,跨过没有水的一条小沟,走过一小片菜地,在菜地与更远的菜地之间有一个隆起的石头堆,碎石头堆在一条废弃的石头路上,路上杂草丛生,不知为什么这条挺宽阔的路没有修建起来。
二牛爬到石头堆的顶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这时夕阳已经快要没入西边的大地,最后的红光把小树林的影子拉的很长,照在墙上的像是从墙垣内部渗出的微光,二牛一直望着西边的天空,直到太阳完全落下。
二牛再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厨房里飘来阵阵的香味好像让二牛随着炊烟飘向更远的地方。
清晨有雾,被妈妈从床上拽起来,刷牙的时候盯着脸盆看上十分钟,两个村子外的河里传来阵阵发动机的声音,爸爸从外面拿来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吃完饭后和小伙伴一起走去学校,那个时候二牛觉得会永远这样下去,日复一日。
虽然放学还是会去屋后的石堆上面坐着,偶尔看看已经干了的小沟里被杂草掩盖住的各种小动物的洞穴,不知是谁家的鸽子在头顶盘旋飞个不停,该回家吃饭了。
几个月后,二牛搬进了新家,亲朋好友祝贺,一切好像都符合父母的心意,可是二牛总觉得少了什么,是新家的墙翻不过去了?还是厨房里的炊烟不再飘向更远的地方?二牛也说不清楚。
每个星期六星期天二牛都会和小伙伴一起去村子北面的沙滩里打闹,可今天小伙伴们去找他的时候二牛的妈妈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二牛骑着家里的自行车一路向西面骑去,过了银杏树林,过了小学学校,过了长长的沂河,一座座小山丘向他走来。
骑过被树掩住的狭长的小道,二牛把车子停在小山丘脚下,像刚被放出来的兔子一样向山顶跑去。
踩着不知名的小草开出的黄色小花,穿过采石的大坑,穿过半山腰的小松树林,气喘吁吁的跑到山顶,山另一陂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刚才的野花白的黄的铺满了山的脚下,更远的地方是一户户的人家,梧桐树叶交相错落着切割着一片片的碎光。
我从那条碎石路的石头堆上看的太阳是不是从这里落下去的呢?这里的太阳又从哪里落下呢?
二牛转过身来,一辆辆蚂蚁大小的车从刚才来时的路上闪过,近一些的地方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公园,里面人熙熙攘攘,不时有些开朗的笑声传过来,可二牛总觉得这些声音像雾一样缥缈,像是电视里花花绿绿的颜色和大大小小的人儿闹着,却和现实有着一个坚实的透明的隔绝。
这两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空中开始飘满了白色的柳絮,小伙伴们说像雪,可是二牛觉得这些柳絮像一片片被撕下来的棉花糖,二牛忍不住想要张开嘴对着空中,可味道确实不怎么像棉花糖,于是乎二牛也和大人们一样讨厌起这假的棉花糖了。
二牛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后面的石头堆了,那里的杂草应该比石头还要高了吧?说起来很奇怪,以前没有多少时间的时候二牛总是想要去坐一坐,现在放了暑假二牛却没有时间再去那里了。
从早上二牛就被小伙伴叫去沙滩里打闹,玩累了就一起去河里痛痛快快的洗个澡,饿了,就去河边的地里拔一抱花生,抓住花生叶子在河里洗上一洗泥土,刚熟未熟的花生最是好吃了,脆嫩的花生能咬出水来,甚至壳都是甜的。
要是有人专门带了火机那就有的忙活了,有的人去捡柴,有的人去浅水的泥窝里去踩贝壳,用石头砸开贝壳,把肉穿在树枝上或者直接在火堆里扔上块石头,把肉直接放在石头上,也不用什么调料,甚至熟不熟都不太知道,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候太饿的的原因,竟是觉得特别的好吃。
长大了的二牛再回想起小的时候,脑子里总是浮现出这样充满了阳光的日子,觉得那时候的阳光总是照的人睁不开眼睛,而二牛妈妈新种的槐树已经又开出白色的槐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