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嘛，小白脸样子，生怕别人不敢上来欺负似的，我最后悔的也就是当时没有揍你小子一顿，那时候你一定不会还手。”
“为什么？”
“哈哈，那还用说吗？你肯定会先问我为什么。”
“不过当时我也太年轻，居然还挺羡慕你这弱不经风的样子，第一眼看你站在桥上，那啥风吹裙摆的时候，觉着挺帅的。”
“是衣摆。”
“衣摆衣摆，没事儿，也差不多。就是没想到你也会去那间酒馆。”
“那间酒馆。”
“要说这和尚取名字就是糟心，个破酒馆还非得取个不着调的名字。”
“那是少林山下唯一的招待之所，当时有很多人去，我当然也会去。”
“是了，很多人，也就是很多想不到少林会在一把大火之下差点毁于一旦的家伙。”
“江湖，永远少不了好奇心。”
“所以你去了，我也去了，我们都想知道，是什么驱使明教，锦衣卫居然连同外域武林一起对佛门清净地下黑手。”
“江湖没有不透风的墙，少林也从来不是什么清净地。”
“呸，当时你可没这么说，在酒馆里可是你义愤填膺地要让大伙儿跟你一起去为少林讨个公道。还是我仗义地把你拉走让才让你下了台。”
“你那是让我喝酒。”
“你不也喝了吗？倒是没想到你连干三碗自己倒了。”
“当时我不会喝酒。”
“我当然知道。”
“可我还是喝了。”
“所以我当你是条汉子。”
“可你把我踹进马棚睡了一夜。”
“你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的，那时候天气多热啊，再说我还没喝爽呢，只好把你踹进去之后自己一个人喝。”
“所以我没怪你，你还年轻。”
“屁。是我两当时都年轻。”
“所以当时我们是好朋友。”
“那是，一起喝过酒，一起睡过棚的，都是好朋友。”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
“这么多年，只有一个。”
“不过我要谢谢你，醒来之后不用我们去想办法，酒馆里已经到处是风声了。”
“《九阴真经》毕竟是个好东西啊。”
“好东西，也就是这个好东西，让锦衣、明教、外域三大势力将少林一夜破坏殆尽。”
“可少林也没让他们如愿以偿。”
“应该说是老天没让他们如愿以偿。”
“真有趣，知道了原因，一大帮子所谓江湖大侠居然也就悻悻然地散了，倒也真应了那句鸟话‘事儿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事没完。”
“当然没完，你萧大侠怎么肯这么收场。”
“我不是大侠。”
“可当时大家都这么说，还让我也顺便过了一把大侠的瘾。”
“那只是我们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要去找天下八大派之二和不知深浅的外域武林讨回公道。”
“可你毕竟去了，当时的你当得起大侠两个字。”
“呸，大侠，老子就觉得好玩儿。”
“灭了太行八怪是好玩儿？”
“我没灭了他们，只是看不惯八个糟老头子糟蹋小姑娘，废了他们家伙而已。”
“你还非要带着我往西偏了四十里路去找了血煞刀吴起的麻烦。”
“那是我一个人打不过他，太行八怪那儿让我发现你小子脑子还行，武功也不弱，我早就听说血煞刀横行西北一代如入无人之境，一坛童婴酒闻名江湖，我早就垂涎已久了。事实证明把你拉上是正确的，要不是你发现这凶名赫赫的血煞刀拿手功夫居然不在刀上，倒在一手诡异的飞刀之上，那我肯定就栽在那里了。”
“他太瘦了，而且手太嫩。”
“而且太傻了，居然真以为我两不知道呢，看到他死不瞑目的样子真让我开心了好久。”
“你躺了三个月。”
“值了，以我两当时无名小卒的身份，值了。”
“你酒也摔了，洒在了西京城郊的荒塚上。”
“去，他那是什么品味，一股子腥臭的东西，欺负老子不懂行啊。”
“是香的。我后来再去过那处地方，冬天长出几株梅花，很多人凭吊先人时都说那是香的。”
“老提这干嘛，我这身板，躺了三个月起来不又活蹦乱跳地了吗？接下来三年那可真是逍遥的神仙日子啊。”
“三月过去，三方势力早在江湖销声匿迹了，《九阴真经》的消息也被江湖新的传闻掩盖得干干净净。后来我两走南闯北两年多，押过镖，漂过洋，也在沙漠里骑过骆驼跑过马。”
“沙漠我记得，没水没粮，我们差点死在那里，要不是正好碰到人家游牧的，咱两就肯定出不来了。”
“劫后逢生，人生快事。”
“可之后不久，我就想，如果我们没有见过面，或者冲进沙漠里没有出来，又或者干脆你就跟那拓跋玉儿过一辈子，那该多好。”
“玉儿挺好，但我们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要知道人家也是族里的娇花，性格大气，懂事识理，和你多般配。”
“她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那也是一个落难沙漠的人，只是和她们的相处时间长得多，他在她们部落里呆了三年，放牧，唱歌，她两更适合，她想让我带她出来，去找他。”
“那又怎么反悔了？”
“他哥哥要去王帐参军了，她爷爷身体不好，部落里也有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在追求她。”
“所以就完了？”
“完了。”
“唉，天意啊，所以我们出了沙漠，回了中原，也就遇到了小辣椒。”
“小，辣，椒。”
“所以说这操蛋的江湖。”
“你老是喜欢这样叫红梅，所以你们一见面就不对眼。”
“那叫红颜祸水，谁也不会想到武林泰斗少林寺里，不但有凡人看不懂的《易筋经》还有那俗人也能练的《九阴真经》，更不会想到三大势力兴师动众对少林动手居然也没能如愿，也没人料到这万人垂涎的武学宝典竟然在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手中。”
“可是终究走漏了风声。”
“什么走漏了风声，我看她根本就是刻意为之，莫名其妙一波又一波的武林人士不断涌过来，从见到她开始，饭不能吃了，酒不能喝了，有毒;店不能住了，觉不能睡了，有杀手;就连林子都快不敢进了，生怕有埋伏。”
“你怕过？”
“当然没有，我会怕谁，就是想不通会被一丫头片子利用做了垫脚石。”
“可你当时看起来不这么想。”
“可是很快就这么想了。”
“因为丐帮来人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自家丐帮的人居然也会对我出手。”
“那是因为他们都把你当做勾结妖女的叛徒，丐帮桃花岛昔日互为依仗，可是上一代丐帮帮主也正是倒在桃花岛主的暗算之下。”
“所以我说丐帮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就因为这，所以我跟有《九阴真经》的人在一起就成了叛徒了，真是有趣。”
“不过红梅不是很快告诉我们原因了吗？而且送她去终南山投奔古墓派也是你自己决定的。”
“是，所以我为了她，真的成了丐帮众人喊打的叛徒，而你若不是万剑山庄的老不死出来及时，也就没有后来威名远播的万剑山庄少主，绝情剑萧别情了。”
"我其实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可以如此轻易地退出江湖，虽然被帮内说做叛徒，可一手养大你的杜老帮主却始终相信你，在不能反驳的事实之下还为你争取到了偏安一隅的机会，也就是如此，才有了江湖特立独行的室外之地‘争月庄’，‘凡尘俗世颇多扰，方外争月几杜闲’杜十八哪怕只凭自己一双降龙十八掌也可以保得自己一身安宁了。”
“哈哈，所以我两倒是命定的天煞孤星，世内世外都只能孤身一人，只是可怜万剑山庄一脉单传的香火说不定就要断在你身上了。”
“我有孩子了。”
“什么？怎么可能？什么时候？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薛红梅下山的消息。”
“很简单，一碗酒，一副药。姑娘是离庄十里的楚家大小姐楚红，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你，你这。”
“我不怨谁，这本就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呸，这就是你当初说好的你不嫁我不娶？那我当初退回成都又有什么用处？”
“呵呵，你果然没有放下。”
“我你XX，我放下你个大头鬼，你信不信如果我现在能动我肯定扇你两巴掌。”
“何必呢？我们早就该知道，薛红梅继承了桃花岛骨子里的武痴性格，一部《九阴真经》，已经足以让她在终南山上呆一辈子了，更不用说还有她家长辈费尽心思从丐帮带走的《降龙心法》了。你看看今夜月色多好，我两几十年不见的老友今天有幸在这荒山见到这清净的皎月，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你，向来说啥都有理。”
“好，故事很不错，你俩讲完了，也缅怀够了，就让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们上路吧。”
清冷月光下，黑衣人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随着“锵”一声响，刀出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