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我跳入一种焦急的渴望中的呢?渴望自己尽快跳出一个圈子,钻进另一个圈子,而这两个圈子的界限就是自立。
我的渴望终止在了23岁。大学毕业后,几番寻索,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月收入说不上丰厚,却可以在解决温饱问题之余,将一定的数额存进我的小金库,数月之后,竟达到了一个可观的数字。我的心在跳跃着。
临近春节,我迫不及待的带着这些钱从远方回到了我的家乡——一个宁静的村庄。由于没有事先通知父母,当我几番辗转,回到家时星星已经挂在了头顶。月光之下,我叩响了家门,母亲见我,且惊且喜地说:“怎么不来个电话?好有个准备。”父亲略带愧意不停地追问几点下的火车,又是怎么回到家的。显然,他们跟自己的儿子客套起来了。
那些钱我早已有了打算——全部用在父母身上。这一天我在梦中期盼了许久许久。不知道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世上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目的,而只有父母与子女的爱是以分离为目的,我的父亲、母亲也一定在等待着我飞出鸟巢的日子。母亲有腿病,经常呻吟到深夜,我打算给她买一部按摩仪器。至于父亲的礼物,我却没有了主见,他的身体向来很好,吃不惯营养品,穿衣服从来不讲究,似乎也没有别的爱好。
父亲、母亲都在的时候,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相视一笑竟不约而同地说:“你留着花吧,家里什么也不缺。”起初我还有淡淡的意外,但又瞬间感到,这才是我的父亲母亲,和我二十多年记忆中的他们完全吻合。在他们眼中儿子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只要儿子好,什么都可以居于次要地位。但是我的幸福是什么?不仅是悲伤时背后坚实的支持,更加是取得成绩后能跟自己最亲密的人分享,就像小时候,我会最先把自己的好消息告诉父母。
在我的执拗下,他们答应了。母亲平和的笑着,父亲寻思了片刻,却也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次日大早,我还在睡梦中,父亲就喊醒我说:“买辆电动自行车吧。”这个答案似乎是他一夜未睡想出来的。是啊,在农村,走亲访友、耕地浇水就是一天的生活,父亲若骑上电动车,不费力,不耗油,的确方便,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买回车子的那天,父亲就迷上了,他带着母亲在门前的石子路上骑了几个来回,把欢笑洒了一路。我知道,他们心里高兴,因为这是儿子送给他们的礼物,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也不为过。而我站在门前看着他们则更加是幸福的。父亲、母亲和我的幸福就像那辆自行车,一个轮子行走必定带动另一个轮子,我们的幸福就是彼此的幸福,幸福的车轮不停的飞转,我们的车子就始终向前。那日,我们都有飞上天的感觉。
时间过得很快,我的假期结束了,母亲为我整理行装,父亲要骑着电动车把我送到火车站。我坐在后架上,面前就是父亲宽实的后背。临别前,他说:“回来时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一直在奔梭着,而父亲也从来没有失信过,每次我下了火车,都会看到他伸着一只手喊我,随后抢过我的行李,引我到电动车旁。我坐在他后面,他的背影被我观察了一次次。
“回来时打个电话,我接你。”
“回来时打个电话,我接你。”
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父亲买电车最重要的目的——为了儿子不再披星戴月,为了他的儿子能早点回家。这才是我的父亲,和我记忆中的他完全吻合,为什么在爱的面前,儿子总是迟钝的呢?
幸福的车轮急速地飞转着,我们的幸福始终合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