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辩论队的另外几个人告诉我一件事。
在我退群的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关于我的问题,其中杜峰说了一个最严重的。
事情是这样的——
杜峰就是我们队另一个四辩,也是那个被小学妹暗恋的男生。
当时,学妹想要加入辩论队,努力争取进入的资格,结果二次面试仍然失败了。我因为帮她说好话,还惹大家不高兴过。
那女生的朋友也在辩论队,那天就和我聊起了这件事。
她说:“连话都说不清的庄芷柔都可以入选,为什么她不可以?”
我想了想,让她别这么说话,但还是老实回复:“其实我也觉得。”
那会杜峰就坐在我们旁边,我俩就顺势上去问他:“你觉得那个小学妹怎么样?”
他性格比较严肃正直那种,就反问我们:“这个我的想法是什么重要吗?这是已经决定好了的。”
我们八卦之魂顿燃,问他:“没,我们只是想了解了解你的看法。”
他脸色不太好。
我当时脑子一抽,默默把那个女生的朋友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看庄芷柔口吃都能进,那个女生也不差啊。”
他很生气,怼了我。
然后我们焉了吧唧地走了。
似乎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们看不惯我。
他们说,我说别人口吃,戳人伤疤。
他们说,在他们说我的时候,王叙还帮我说话了。
我突然意识到那天他们为什么这么奇怪,意识到是我自己迁怒了王叙。所有的事情全都凑到一起,我下意识把剑对准了那个直面我的人。
我立刻给王叙发了一大段道歉和解释的话。
我在发的过程中,深切地检讨自己。
但是我很开心,我觉得如果是我的错,那么我就可以主动去补救。
但如果是别人的错,我将沉浸在那种委屈中无法自拔。
我感谢我也曾犯过错。
这样至少,我不是纯粹受欺负的那个。
然而就在我以为对方会回答一个“没事,我也有错”的时候,对方甚至没有接受我的道歉。
我不知道在他、在他们眼里,我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我们的脑回路不同,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或者根本不需要解释,我做的那些我以为无伤大雅的事在别人眼里就是罪无可赦。
他们同情庄芷柔,觉得我这么说人家、被她听到了会很伤心,觉得我没有同理心。而我好像也确实是这样的。我在辩论队招新时也说过她说话口吃,不应该招进来。
我突然有点头痛。
我不是故意的。
可这件事真就这么过分吗,过分到大家都集体商讨?或者也不是大家计较,是我自己计较,计较那一天,我流过的所有绝望的眼泪。
后来,我说不清什么心理,当庄芷柔跟我说想做四辩、想学点什么的时候,我特意给她送了一份纸质的资料。后来她对我也挺放心,还向我借过鞋子,问过一些专业问题。
有次比赛,她和我走得近的那个学妹都找我看稿子,我还先给她看了,逐字逐句地给她提建议。
认真想的话,其实我和庄芷柔的关系一直都还行。
我是觉得她能力不行,但是我绝对没有对她不好,孤立她什么的,也没有真的说过什么伤她的话。
我唯二脑抽说过的那两句“口吃”,一次只是因为记不得她名字,只想到这个特质去称呼,另一次则是太激动,光想着八卦了,就下意识重复了别人的话。
所以,我应该...不坏吧?
我有点懵,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坏话是我说的,这肯定是我错了。
我是那么不懂得人情世故和语言措辞,可是...至于吗,这么点事,至于吗。
为什么会演变成那样啊。
我拼命找补,又不屑再找补。
我不愿意再去想真相。我实在太累了,我想得头皮发麻,想到在别人已经忘记、觉得这事已经过了的时候,我仍旧陷在那个噩梦里无法自拔。
后来有一天,我和我姐吵架,忽然又想起了这些事,想到崩溃失眠,于是我半夜起来把王叙和我们领队删掉了。
删王叙是我接受不了我那天的哭泣。
删领队是因为她曾经的言语让我感到屈辱。
我不觉得是他们的错,但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大四时,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跟一个人道歉,我说:“对不起。”
然后我笑了,自顾自地解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吗?”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的一句道歉,想着等你道歉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当时会出口伤人。”
“但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
“于是我想,也许你也在等它。跟我一样等得都绝望了吧。”
......
决赛那天,我们拿到了冠军。
我坐着校车去到学长学姐的校区。
我看见贺之洲了,他还是那么好看,我每次都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但每次,都会再一次经受一次暴击。
我看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突然觉得无比自卑,突然又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人。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心。
如果有人问那时的我,你认为爱和被爱的区别是什么?
我会告诉他:“被爱,是心底感到很温暖。而爱,是滚烫从心底溢了出来。”
我喜欢他,我曾经想很喜欢他。但他不会喜欢我,那一年的相处,每一个反应,都让我清晰地意识到。只是,他那么温柔,他就像一个在热爱世界的勇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照耀了这个夜空。
我想,就让这个人永远地留在这个时空吧。
让它体面又温柔地结束吧。
让这份痛,来做墓志铭。
我期望着,他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被所有的美好与爱环绕。
只是,我已经无力再跟辩论队的人有任何牵扯了。
我承认我们有过非常愉快的过去,大家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我承认我很笨,我努力地“入世”,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好好和一群人相处。
我别扭,我敏感,又不通人情世故,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大多时候会努力做个温柔的人,但偶尔也会无意戳到别人的伤疤……因为这个自以为是的“不说谎”的特点,我是那么地自以为是。
我知道我以后会变得更圆滑。
可是和喜欢的大家告别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我没办法劝自己都是我的错,也没办法说服别人你们也有错……
我只能,就此停下,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