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里有个鱼婆婆,鱼皮豆腐脆脆炸。
这是一个故事,一个梦,要慢慢参悟它。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放学后最喜欢踩着我那辆破烂的赛克牌自行车,“冲”到学校后的巷子里。
一个是为了和其他班上的恶霸争夺学校后门小卖部零食免费送的“拖肥”名额。(拖肥:一种美食,那个年代所有穷孩子的奢望)
因为那个小卖部玩具店的老板精明得很,他就是把自己的玩具店开在学校后门的位置,那个90年代的无论是漫画还是时下最火的进口动画片。
他总是那够搞到最新的玩具,每次在我们小学下午15:00的时候,老板就把那一排的气枪、BB蛋、恐龙战队战士、木质皮鞭陀螺等全部摆了出来,直接对着我们的窗户。
老板会送还给最新到的五个小朋友每人一份“拖肥”(就是一种美食,穷孩子的天堂),所以我们这几个爬墙的少年总是和班上那群可恶的恶霸争夺前第一名的位置。
二个是为了吃上一碗“鱼皮豆腐”,这是兜里有了零花钱之后的另一个奢望。
那条巷子总是流传着我们的话语,听说是后来某个不知名三流作家在吃过鱼皮豆腐后,给我们写了一首诗:
“巷里有个鱼婆婆,鱼皮豆腐脆脆炸;
钢镚钢镚你快走,豆腐鱼皮吃一口。”
似乎从那会开始,我也有当作家的冲动。本来我致力于成为大家都想当的科学家,如后来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每次回家我都会和我老爸激动地讨论,让他传授我关于爱因斯坦的哲学,为什么空间会弯曲,为什么有相对论这种理论,为什么存在量子力学这种如此神奇的东西。
我以为是我是一个数学或物理学天才,其实我是一个代数蠢才,按照后来高中物理老师的话:
“一派胡言!一窍不通!去学文科去吧!”
后来高中的时候我真的写了一篇高中生优秀作文,还在我们当地的报纸发表了。
一个小学生会去吃“鱼皮豆腐”?为什么他不去吃炸串、炸鸡?
放心我们也吃,但是只苦于预算有限,兜里用来买文具零花钱就那么多,不然我们怎么骗爸妈要零花钱买文具?
那个时候我班学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的时候,都不知道“天堂”的代表什么美好的意思。
老师问我们:“亲爱的同学们,你们知道‘天堂’是什么意思吗?”
班上的女孩子一致回答:“‘’天堂‘’”是甜的,因为“天空中有一颗方方的糖。”
而男孩子齐声回答:“那就是个正面是一,背面是菊花的钢镚,装着咣当咣当的响!”
后来,下课班上男生集体罚站。
世界上除了人民币,就属小学二年级放学后的铃声如此美丽。
“跑!赶紧!”这个就是来自爬墙少年的对我的呐喊(看过前一篇的,肯定知道我说的是宇宙和谈天这两个坏蛋)
裤子上大大的补丁,鞋子上破破的洞,背上脏脏的书包,一蹦一蹦故意把作业给蹦出来,一蹦一蹦拿着手里的钢镚儿,去那个巷子买一碗鱼皮豆腐,那才是我们的天堂。
所以我们每次和恶霸争抢完毕,就会去买鱼婆婆做的鱼皮豆腐。
鱼婆婆,具体她姓什么我不记得了。
虽然我上小学,鱼婆婆还在那;我上初中,鱼婆婆还在那;我上高中鱼婆婆还在那。但是那里的街坊邻居,包括我们都习惯喊她“鱼婆婆”。
鱼婆婆卖的是传统的鱼皮豆腐,她的摊位就在学校后门巷子里的拐角处,离那个坏老板的玩具店就十多米的距离。
鱼婆婆喜欢带着一个硕大的黄色纸油伞,推着一个灰色并带少许锈迹的煤球车,车里烧的是些许碳沫。车子中间是一个硕大的圆锅,右边边是葱姜蒜等调料,左边是排列整齐的老豆腐。
老豆腐就是那种炸臭豆腐的那种,后来我们家那平房门口突然冒出了好多炸臭豆腐的,我看过也闻过,就是那种炸臭豆腐用的豆腐。
鱼皮豆腐最重要是鱼皮,也是最好吃的。所以每次鱼婆婆都会把鱼皮准备得非常仔细。
鱼皮,是她事先会已经切好的片状纹路样,她总是把鱼皮挂在煤球车后面的网格架子上,一般最上面会排七到八列,然后依次从最左边的向下逐步逐步排开;当排到下一排最边上时候,再到下一行,以此类推。
每次买鱼皮豆腐的时候,我们(三个爬墙的少年)总是非常认真得看着。虽然当时好多放进去的东西叫不出名字,后来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是葱、姜、辣椒等辅料。
鱼婆婆说这样四季不同的风可以使鱼皮获取不一样的味道,主要是夏天和冬天,味道最会不相同。在夏季的日落,它们看起来晶莹而剔透;在冬季的日落,它们看起来又是厚实而沉甸。
鱼皮被晾好后。之后鱼婆婆就会开始起锅,她会用一个非常大的人力鼓风机,把原本就热的煤炭进行进气加温。鼓风机是脚踩式,一脚下去后,鼓风机的风口大概会吹出三口风,如此循环,炭就会迅速升温。
与此同时,鱼婆婆会倒一大勺油加入锅内,不一会油就开始冒烟了。随之习惯性地用右手抄起很长的一双筷子,从煤球车后面的架子上飞快地夹起那些金灿灿的鱼皮,把它们“嗖嗖”地丢进锅内。
她总是说,鱼皮和豆腐的下锅是有很严格的顺序的,一定要先把鱼皮炸至双面金黄,然后快速捞出。随后倒入生姜、花椒、干辣椒等辅料后,再重新倒入干炸过的鱼皮,然后再倒入老豆腐。
就这样大约几分钟后,老豆腐入锅,油焖、等待起锅。再等少个些许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一般一个锅里大概可以卖三到四个人的份量,那个时候没有像现在一样的纸碟子,都是普通的钢制的盘子,是不能拿走的,要么自己拿碗装好,要么吃好走。每一个份盘子大概是六块豆腐加若干片炸得金黄金黄的鱼皮,鱼皮总是在豆腐的上面并配以汤汁和辅料。
你可以随便在鱼婆婆右手边的加料区加你喜欢的东西,一般只有醋和香菜,她说可以保持食物的原香。
我当时只有二年级,个子很小,总是不能够像在刚刚抢“拖肥”一样第一个买到鱼皮豆腐。因为鱼婆婆那里每次那个点都会排满了好多人。
除了我们这帮爬墙的少年之外,也有熟悉的街坊邻居给自己的孙子孙女买上一份,也有一些穿着制服样的高高的邮递员,给小巷的街坊邻居挨家挨户投递报纸后,来上一份鱼皮豆腐。
“鱼婆婆,麻烦您给我来一份鱼皮豆腐,钱给您,碗给您也放着了,一会我来去”,一个经常挎着公文包的大叔叔对鱼婆婆说,他总是很忙碌并带着BB机。
“来三分鱼皮豆腐,不加辣,我怕我家孩子不爱吃”,一个经常带着其他学校的孩子妈对鱼婆婆说,她总是让她女儿等饭的时候也多看几本书。
“前几日没看见您来,今天总算盼到您了,给我来一份大碗的”,一个经常喜欢拿着扇子的中年人对鱼婆婆说,他总喜欢带一条小哈巴狗出来溜。
买鱼皮豆腐的街坊逐步络绎不绝,而鱼婆婆始终待客有道。
“小杜,今天又去电视台加班啊,阿姨给你特意加了你喜欢的干辣椒,吃起来好干活”,鱼婆婆总是对那个叫小杜的公文包叔叔说。
“一份不加辣的鱼皮豆腐,是林老师您家孩子的口味”,鱼婆婆总是对那个叫林老师阿姨说。
“老吴啊,最近孙女孙子也上小学了吧,孩子上次来怪可爱的,给他们多加了几块鱼皮和豆腐”,鱼婆婆总是对那个叫老吴的中年人说。
她对每一个人都熟悉,对每一个人的口味、工作、家庭都像长辈一样关怀备至。
我总是对那会的记忆里的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晰明了,就像之前我和你说的幼儿园“爬墙的少年”冒险故事一样。只不过之前记的都是一个一个的具体片段,而对片段里面的人情与世故是在日后的日子里才幡然醒悟。
原来鱼婆婆的铺子门口的生意,都离不开忠厚待人之道啊。
我们最喜欢的是吃炸鱼皮,因为它比我们学校前门街卖的炸藕饼好吃多了。鱼婆婆把鱼皮炸得金黄,上面会浮上一些作料粉,似乎是一个叫王守义十三香的作料。鱼皮事先被裹上面粉,面粉被炸得金黄酥脆。
最先吃的不是嘴,而是鼻,那个味道闻起来很香海边的鱼干味儿,吃第一口的时候最先是面粉和鱼皮混着的汤池直接蹦出进嘴里,你完全感觉不到你是在吃鱼,而是再吃炸鸡一样的食物。
“小朋友们,又是你们三个哟,今天功课学得怎么样?快趁热吃,风总是带着不一样的味道,要记得。”每次排队轮到我们的时候,鱼婆婆总是这样先询问我们学习的情况,再神秘地我们说。
“为什么你要天天晒鱼皮,为什么你总是说吃起来一年四季都是不一样的?鱼婆婆快快给我们解答答” 我们总是会围着她那个煤球车,边吃边说,听鱼婆婆讲故事。
“小朋友,你们以后就会学到的,空气里有一个叫水分的东西,在夏天的时候它可以给我们吃的东西增加水分;在冬天的时候它可以增加重量。所以你们在夏天鱼皮吃起来很柔软,像水一样;冬天吃起来很厚实,像米团一样。鱼皮是这样,豆腐也是一样,这个道理以后你们就会懂了”,鱼婆婆总会给我们耐心得讲她的秘诀,虽然我们什么也不懂。
“小朋友,我们住在哪里?我们住在江边上,在很久很久以前江里有一条白豚,它总是喜欢在夏日的晚间变成一个仙人去陆地买糖吃,因为江里的水的咸的,江里白豚只能吃到咸咸的粽子,却吃不到蜜蜜的糖。可是白豚太容易被人发现了,于是它的同伴就甘愿从夏日的江里跳出来,跳到了渔民的篓子里,于是就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鱼皮,渔民发现后,也就慢慢有了鱼皮豆腐的这道小吃”,鱼婆婆继续讲着故事。
“为什么那些同伴要自愿变成鱼皮呢?这样它们就死了呀”,我们问。
“因为白豚只有一只,它的同伴为了保护它,甘愿牺牲”,鱼婆婆说。
最后我们都会哭起来,虽然小时候妈妈会和我讲白豚的故事,但是她只讲了前半部分,原来还有这后半部分的感人故事呀。
也就在那个时候,鱼婆婆的摊位一是我们那会唯一的美食诉求之地,二是我们每日必听的梦幻故事之一。
虽然我上小学,鱼婆婆还在那;我上初中,鱼婆婆还在那;我上高中鱼婆婆还在那。可是高中快毕业的那会,鱼婆婆的摊位不在了。
高考毕业后暑假里的一个周六,我借着小学的记忆寻找,但是昔日的小学后门早就野草丛生,那个坏老板开的玩具铺早就被填平,那条巷的街坊早就搬到豪华的新城区,那个拎着公文包的叔叔还有那个高大的邮递员也早退居时代的幕后。
突然有条平行线,让我无法触及那个我们的黄金时代。
高考毕业后,我在我们家当地的晚报的一个专栏角落发现了“鱼皮豆腐”传统做饭的报道:
“鱼皮豆腐很讲究先后顺序,空气里有一个叫水分的东西,在夏天的时候它可以给我们吃的东西增加水分;在冬天的时候它可以增加重量.....”
“江里有条白豚,它的同伴为了救它在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鱼皮......”
仔细一看,是那个让我们梦幻开始的人!是那个鱼婆婆!
我记得当时报道里是这么说的:
“据本社报道,因城中老街旧巷拆迁,莫舍巷三十多户人家已搬离清空至新城区,前些日以为叫鱼婆婆‘的摊主颇受市民朋友关注,该摊主真名为XXX,曾担任过我市重点印刷厂印刷主任,后弃厂改行,成为我市特级厨师,曾任我市诸多政府级外宾特技厨师,很多市民声称自己吃了鱼婆婆的一辈子的鱼皮豆腐......如今她仍然独守空巷,只为孤独的人送去记忆的温暖.....去买一碗鱼皮豆腐吧。” (本社记者大喵睿先生报道)
后来的报道说,因这篇新闻稿,使得当地各大媒体转载,引得好多食客与好奇的人都纷纷千万鱼婆婆的摊位,其中不烦当地某大型餐饮集团董事长,希望入股投资以商业化运营....
鱼婆婆的摊位的忙碌的一天堪比90年代的一年,后来终因过度劳累摊到回家观察,幸好鱼婆婆哟两个非常孝顺的女儿,一直服侍照顾着,后来身体慢慢恢复如初,也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
但也因先前的报道,老人已不能再接手以往的传奇故事,因此她的两个女儿在后来的报纸上发刊申明“已将鱼婆婆接回乡下安心静养,请大家放心。”
后来我再也没有在摊位看到鱼皮豆腐。
虽也有“鱼皮豆腐”,但那都是一些贩子随便做了点偷工减料的速食工业食品罢了,不是我要的鱼皮豆腐。
童年与青春的味道,飘散在巷子里,不会变;也许你也有个像鱼婆婆的长辈,也许是你的外婆,也许是你的奶奶,又或许是家族其他的女性长者。
夜深了,巷子的尽头,恍若明灯,伴你寻找回家的路。
日出了,煤球车的炭火,悄然吹熄,贴心而不愿打扰每一个逐梦的世间人。
“卖鱼皮豆腐了,鱼婆婆给你讲个白豚的故事。”
回家尝尝那个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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