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心血来潮,今天的故事从过去许久的一个画面说起。
生在农村的我,总能从门口的老人说许多奇奇怪怪的事,记起三两件,关乎人鬼的,都不敢刨根问底,生怕跑进了梦里。这件事倒不全是听他们讲,记忆里似乎亲眼见过那个场景,女人抱着一岁的孩子跑,头发散乱,男人紧随其后,手拿砖头,嘴里拖着骂娘的脏话……
上小学时,总要路过朋友陌的家,顺便喊她一起走,大门口坐着的,是她的爷爷。呆板的脸,瞪着眼瞅着过路的人,时常会骂骂咧咧,倒是从来没骂过我,可能是知道我的学习成绩是年级第一,便稍稍温和一些,却也从不与我说任何话。可能年幼胆小,我总溜着墙边快走。
那年,那个女人跳井,陌没有了妈妈,她又哭又笑,奶奶说,可怜啊,神经。
村里传开了,陌的妈妈精神有些问题,陌的爸爸是神经病,两个不正常人的生活或许是正常的。他俩时常在街里吵架打架,打完后回家继续打,劝架的人渐渐也不劝了,次数太多,谁家都烦。离婚又是那个年代可耻的事情,他俩熬了一天又一天,柴米油盐、娃娃哭闹,陌的爸爸顺手将老式木制椅子摔到了陌的妈妈身上,后背的疼痛令她趴在了地上大叫,一岁的孩子也哭,嘴里模模糊糊地喊着妈妈。
陌在墙角蹲着,一列列蚂蚁来来回回,背着东西走,一趟又一趟,陌感觉自己是一只蚂蚁,小小的,也跟在这一列蚂蚁的后面,不用抬头看看今天是不是雨天。
陌的爸爸拽起陌的妈妈的头发就往墙上甩去,陌的妈妈在被打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眼一直盯着陌的奶奶怀里的孩子,突然,她咬了陌的爸爸手上一口,冲上前去夺过孩子便向东跑了过去。
后来陌对我说,她妈妈从井里被捞上来时,脸色发白,肚子鼓鼓的,爸爸就把她耷拉在门口栓的那条牛的牛背上,几绺头发往下滴着水。她还说,她妈妈的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地面,老牛用尾巴甩甩身上的苍蝇,她妈妈的胳膊和腿就跟着甩动几下。足足被放了一整天,她妈妈被老牛左晃右晃晃到了地上,第二天他爸爸专门狠狠地抽了老牛几鞭子。
我记不清是否安慰过她,但记得陌笑嘻嘻地说,我可恨我妈了,自己走还不行,非带上我弟弟,我就一个弟弟。
过了许多年,陌还这样说,弟弟要是到现在就长大了。
再后来,我继续上学,陌嫁人,吵架打架。妈妈说,倾盆大雨的深夜,陌拿了把伞全身发抖叩开了我家的门,大哭大叫,妈妈安慰她一阵,她笑嘻嘻地说,婶,我最相信你,你说的我都听。
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了。
或许,人各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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