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国色天香:青史留名的宫廷大女主们
1
我的心上人,死于那年冬天。
那个一心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想做征西大将军的曹阿瞒,带着伤消失在皑皑大雪中。
再次见面,世间只剩权倾朝野的曹丞相。
2
我叫蔡琰,小字昭姬,爹爹说:「昭如朗月,昭姬就是朗朗明月」。
又是美玉又是明月的,可见我天生就该是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小孩儿。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会画画、弹琴、治经史,他是人人钦佩的大儒。换句话说,在一堆有文化的人里面,他算是特别有文化的那个。
但除此之外,他也喜欢把我扛在肩头,让我去摘陈留老宅院墙上的野花。
他年过不惑才有了我这么一个女儿,世人总想有个儿子继承家业,可他婉拒了族人过继子弟的提议,牵着我的手教我握笔、写字。
开蒙那天他问我:「昭姬长大后想做什么?」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我要跟爹爹一样,做当世大儒。」
他笑了,老宅的人们也跟着笑,但那些笑声里带着无奈与纵容,我皱着眉头问:「难道昭姬做不了当世大儒吗?」
然后,大家就更乐了,似乎觉得我那样小的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有种无知者无畏的趣味。
然而天分这种东西很玄乎,我很快就证明了自己的才华。
大家都说一定是爷爷的坟位置选得好,出了一个蔡邕不说,又出了一个蔡琰。
等确定我就是个老天偏爱的天才之后,父亲的忧虑就变成了,我未来要嫁给何等样的男子?
随着我长大,父亲的官位越来越高,府中人来人往,有仰慕父亲真才实学的,也有为了权势攀附的,得知蔡公只此一女又少有令名,自然将我夸得人间少有天上难寻,许多人有结姻之意,尽管那时候我才不过九岁。
也是在那个时候,曹阿瞒成了父亲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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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阿瞒那时是京城有名的官家子弟,纵马声色,醉酒章台,在那些年京城波折诡谲危机四伏的氛围中,是少有的一抹少年意气。
父亲很欣赏他,收他做了弟子。
第一次与他见面,是在琴阁外偶遇。
他俯下身子拍着我的脑袋,像是逗邻居家的小孩儿,「这就是蔡公家的女公子吧,来,叫师哥。」
我还记得那天他穿着一件玄色外袍,身姿昂扬,意气风发,长得并不是时人推崇的俊美翩然模样,但一双眼睛亮得出奇,有着生生不息的光。
后来我流离乱世,见惯了人命如草芥中苟且偷生的昏沉目光,我才明白为何那双眼睛让人那样难忘。
我看得出神,不知怎么就乖乖地喊了一声,「师哥。」
3
当时国祚已见衰微,世人大概分成了事不关己型、忧心如焚型、醉酒当歌型、随波逐流型、自甘堕落型、怨愤奔走型这几种,师兄就属于最后一种。
在那个多数人疲于奔命惶惶不可终日的年代,不论何时看到他,都是那样挺胸抬头衣角带风的模样。
他对我说:「听蔡公说昭姬长大了想做当世大儒,我看过你写的文章,有少年英气,写得好,志向也好,不输男儿。」
可以说,我活了九年都没遇到过这么会说话的人,句句都说到我心坎上。
当时我就笑得跟朵花似的,「师兄过奖了!」
礼尚往来,我也准备夸他一番,只是对他了解不深,就先问他:「不知师兄有什么志向?」
他不假思索就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我还没斟酌好言辞好好回拍一番马屁,我爹的声音就传来了。
「好!是我大汉的好儿郎!」
然后,曹阿瞒就被我爹拉着去喝酒了。
很神奇的是,一向没有朋友的我和师哥竟然很聊得来。
因为他不把我当作「蔡邕家的才女」看待,也不笑话我想做当世大儒,我说要与他一起上课,他不仅不觉得受辱,还大方请教我问题。
爹爹说,人一旦有了权势与地位,就很难正视自己的弱势与失误,曹阿瞒不一样,他有与天下为敌的勇气,也有与自己为敌的气量。
不过,师哥这个人的好处在我看来要简单得多——他尊重我,哪怕我是个孩子,是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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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十五岁的时候,亲事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我一个人自然成不了亲,得找个男子一起才行。
在这件事上,整个蔡家都很忧愁。
这就要说到我爹当时在朝廷上的尴尬位置——征召他入朝的是董卓,升他官的也是董卓,董卓是谁呢,简单来说,师哥所说的「欲为国家讨贼立功」的那个「贼」是也。
董卓废立挟持君主,视礼法如无物,祸乱汉室,私下里许多人都要骂一声「董贼」。
就这么个人,某种程度来说,算是我爹的「恩人」,这就很尴尬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爹身不由己是被逼的,但是我嫁给哪一方势力似乎都不太合适。
要护得住我,也要抽得开身,所以就只能在离京城纷争远一些的世家里找。
最后,与我定亲的是河东卫家的次子卫宁。
卫宁祖上是长平侯卫青,卫家是传承百年的世家,而且据说卫宁这个人很有才华,爱好讴舞、抚琴、金石,长得秀美若好女,娶我算是低娶。
亲事定下来,按理说我就该安心绣嫁妆了,可我没心思,我跟师哥说我不想嫁给卫宁。
这话我不敢跟爹说,也不敢让乳母和侍女知道——她们知道了爹也就知道了,思来想去,我也只能跟师哥说。
「卫宁少有才名,相貌出众,家世更是没得说,昭姬为什么不愿意?」
要是旁人听了这话,怎么也要骂我一句疯了,只有师哥还会问我为什么。
「说不好,就是觉得不行。爹爹从小教我,谋定而后动,可到了我的婚事上,何谈『谋定』?把终身大事、生死荣辱就这么给一个全然不了解的男子,与赌博何异?」
师哥忽地笑了,「昭姬这是担心卫宁对你不好?放心,天下哪里再去找比你更聪明的姑娘,就算有你聪明,也不如你好看,卫宁又不是傻子,他会珍惜你的。」
他又拍拍我的脑袋,我都长大了,他还总把我当小孩子一样,「何况如今的形势,蔡公希望你早点离开京城。」
我暗想,他们果然要对董卓下手了。
「离开京城有很多方式,我可以回陈留老宅。」
「你一介女流在老宅不安全。」
「说到底,还是要我嫁人。」
「别怕。」
不害怕,怎么会不害怕呢?
连日来的憋闷和担忧再也压抑不住,我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帕子上又是胭脂又是眉黛,黑黑红红的很是精彩,想来脸上已经跟个花猫一样。
「我真恨自己不是个男子,那样我也可以横刀卧马保护自己,而不是等着被嫁出去。」
师哥将他的手帕递给我,「用我的。」
我觉得自己失了风度,转头想躲,师哥却说:「再站一会儿,哭完了眼睛不红了再走。」
他用他的手帕为我擦干脸上的泪,又把花了的胭脂轻轻拭去,「好了,这下又是漂漂亮亮的蔡昭姬了。」
「我哭了就不好看了吗?」
「你啊……」
5
那段时间,看出我的不安和痛苦,乳母和侍女们轮流陪着我,身边总是闹哄哄的,可我心里乱,嫁衣拆拆补补,快出嫁了也没成型。
最后实在是来不及了,找外面的绣娘做了嫁衣,乳母捧着嫁衣给我试,我穿上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小姐真美!」
侍女走上前来,想为我整理裙摆,我却将嫁衣扯下,「不用试了,是合身的。」
「小姐……」侍女无奈地看了看乳母,乳母便来劝,「要是夫人能看到小姐出嫁,该多开心啊!小姐别苦着脸了。」
乳母很少提我娘亲,因为她是得妇人病而死的,时人忌讳这事儿,觉得不干净,也有损爹爹的声誉,所以他们尽量不提,仿佛我娘没存在过。
虽说我也不懂,得了病死了有什么忌讳的,谁不会生病?谁不会死?就因为是妇人病,死了也要被人看不起吗?
我没说话,让她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等人都走了,我在昏暗的卧房坐了许久,看着窗外皎寒的月光,渐渐感到自己的无力。
世间的女子都要嫁人,在外人看来,我不用被当作联姻的工具,或纯粹被当成礼物送给达官显贵,不用嫁给庸人,已经是让人羡慕不已的好事。
但我不喜欢,凭别人怎么羡慕,又有什么意义?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我的绣绷上,我用手指在上面一下下描画着「蔡琰」、「卫宁」,只觉得这画面讽刺,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就同这绣线一样被钉在了一起。
我带着不甘地写着,一遍又一遍,思绪越飘越远,等我反应过来,手下描摹着的,已经是另外的名字:
蔡琰,曹操……
6
师哥大我许多,他有妻室。
我没有见过师哥的妻子丁夫人,但记得京城的人夸赞她在家操持家业,为丈夫养育孩子,是个端方稳重的妇人。
我曾经好奇地问爹爹,丁夫人美吗?
爹爹说:「妇人承担儿媳、妻子、母亲的责任,维持家庭的周转,如同大丈夫在府司任职,都是重要的事情,若能做好这些事,便是好妇,美不美,并不重要。」
「所以丁夫人不太好看是吧。」
爹爹不满我的口无遮拦,却又不舍得说我,终究只是拍拍我的肩,「以美貌传世的女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那爹爹应该庆幸,昭姬不会以美貌传世。」
他刚想夸我懂得自谦,我就用笔杆敲了敲脑袋,「因为我的才华会完全掩盖掉美貌,想来也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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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气得拍着书桌吼:「蔡琰!抄书去!」
我抱着书简提着书箱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往外跑,听着一向渊渟岳峙的「蔡公」在书庐咆哮,有种撩虎须全身而退的志得意满。
结果……正好撞到了来还书的师哥。
想到自己扎着辫子穿着书童的短靠,抱着一堆书简跑得跟贼似的,之前一直端着的「蔡家才女」的架子荡然无存,莫名羞赧。
「师哥好……」
「昭姬,你这是在跑什么?」
我脑子一热,心想反正都撞见了,问旁人不如问当事人,便大着胆子,「师哥,我听京城人夸赞阿嫂,总是说她品性如何高尚,好奇她是怎样的女子。」
师哥的脸上便闪过一丝温柔,「阿姊很好,若她来京,我带你去见她。」
实际上师哥长年累月在京城,很少回家乡,与丁夫人一年见不到几次。
丁夫人自己没有生育,养着他和妾室所生的长子,所有人都很满意她的懂事。
其实我真正想问师哥的是,他喜欢丁夫人吗?
我也很想问问丁夫人,要是她能选,她还愿意嫁给曹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