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没聚会，菁菁和晓依的电话倒未停歇。只是这天中午，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最近很忙？明晚想请你们去一家很有名的鱼庄，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哦？”是文健发来的。

交换过电话后，文健似乎从来没有和自己单独联系过。菁菁有点奇怪。

“晓依怎么说？”

“智杰没有空，不知道晓依，你来不来？”

“哪里？几点？”

“西梓山……有点远，我开车接你们吧。”

汽车在曲曲折折的山路穿行，树林茂密，时不时出现稀疏的菜地。山上错落着一些农家餐馆，高高低低，随意点缀。翻过山的另一侧，一大片碧波荡漾的湖水映入眼帘，鱼庄就坐落在湖畔。

文健一路无语。晓依和菁菁坐在后座嬉笑惊叹，文健并不回应。他的表情淡淡的，菁菁猜不透他内心在想什么。

车稳稳地停在鱼庄前的空地上，文健早一步跨下来，迅速走到后侧，很绅士地为菁菁开门。晓依一愣，抿着嘴笑，从另一侧跳下。菁菁有点诧异。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内心涌动，此刻看过去，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在文健身上，那张坚毅帅气的脸显得特别有味道，她忍不住将目光在这张脸上停留了一阵。文健察觉到了菁菁的注视，羞涩地顾左右而言他。

鱼庄素朴的门面，进去却别有特色。店里装修风格古朴，横七竖八摆着的陈年树干裂开斑驳的纹路，墙壁仿佛是历经风雨剥蚀后的岁月残留，有无限沧桑之感。文健定的是包间，包间名叫“竹里馆”，门口几株清秀俊逸的竹子稀疏地立在那里，颇有仙风道骨之感。桌子依然是古褐色的，镌刻着历史的印记，时光停滞在这里。

因为刚才的开门，菁菁和文健的注视，晓依多少有所领悟。晓依借口自己的包大，东西多，硬是逼着菁菁和文健坐到了一侧。

三人点了些野菜、河鲜，都是平常都市少见的食物。文健却叫了两瓶红酒。

菁菁看着文健娴熟的点菜，说起菜单上的每样菜都头头是道。而她甚至从没听说过有这种菜。文健叫的两瓶很平常的红酒，菁菁偷瞧了一下，每瓶竟然五百多，文健却说不够好。

父母在老家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穹顶之下，人和人的差距如此之大。干农活辛苦一年，粜了所有的粮食，也不过几千元。而这一餐呢？就吃去了父母一年的辛苦钱。自己呢？挤出一切时间家教，风里来雨里去，忙忙地干一个月，连文健一次的酒钱都不够。凭什么就有这么大的不同呢？

晓依举起酒杯，一次又一次地喝酒。菁菁决定豁出去了，大杯大杯地喝。三杯下肚，菁菁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脚下飘飘悠悠，万千变化，天旋地转，这也许就是传说中“微醺”的状态？

文健的脸越来越红，红到了脖子根，他的眼神越来越大胆，放肆地瞟着菁菁。

“来，喝茶。”

“再来一杯，为我们的相识干杯！”

酒后的文健说话声都比平常高了几个分贝，菁菁觉得侧面迎过来的目光，有点火辣辣的味道。

晓依接电话，边打边出去了。

菁菁不敢看，只低头默默地喝茶，心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多久没有过这样的紧张？紧张中略有期待，又惶恐地想把所有的期待赶走，如果眼神能够出卖自己，那里面一定写满了惊慌。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放下，又紧紧抓着杯沿，仿佛茶杯是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只手搭在了背上，麻麻的，凉凉的，然后是臂膀，在试探着移动，一点一点摩挲过来。

菁菁头很晕，一瞬间忘记了身处何方。那只手臂，所到之处，一阵阵发麻发凉，继而又是前所未有的温暖，坚实有力的臂弯，让人有种想投入的冲动。菁菁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裂纹木头，极力睁大眼睛想弄清楚眼前的状况。

这是在梦里？梦里的那个人？不不，他早已远去。曾经属于菁菁的杨君，早已不存在了。

那只手臂，慢慢地，慢慢地，笼住了她整个的肩膀，一只阔大而有力的手掌，揽着她瘦弱的胳膊。

菁菁一动不动。眼前一切幻化的世界，有点让她无法抓取。这是在缥缈的梦里，简直是一定的！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反抗。

另一只手从左侧伸过来，捋起她的头发，轻轻地别在左耳后，让她的脸肆无忌惮地出现在空间里。

“菁菁，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只是我觉得你很高傲，不敢表白。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我会帮助你，今后不要再做那么多家教好吗？我很心疼。”文健一口气讲了很多话，仿佛在内心排练了许多次，今天终于精彩地表演出来。

菁菁突然趴在桌上嘤嘤地哭起来。任凭那双手温柔地揽着肩头，爱抚着发顶。

文健，文健，你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多么好！你真诚善良，帅气羞涩，那么能干却不自以为是。你比杨君优秀，你比东温柔，何尝不是最理想的男友人选呢？我怎么不应该接受你呢？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男友，我无法设想和你手拉手走在一起，肩并肩亲密地柔情蜜意看着对方。不是不爱，是没想过爱，没做好任何准备呀。

也许，在我的生命中，从不曾想，把未来那么多美好和你分享。

毫无疑问，我渴望爱，我是那么渴望有一个男人进我的生命，把我苍白的日子涂得多姿多彩，让我在晦暗的现实中寻得丝丝光亮，在孤独的雨天找到偎依的港湾。

爱情是什么？一见钟情？那种萌动的激情又能持续多久呢？婚姻又是什么？对于我来讲，爱情必然通向婚姻，否则我输不起，玩不起。可是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吗？也许，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过一种细水长流的平凡日子，相扶相伴走过风雨人生，仅仅如此。

两个人，两根平行线，何必，计较太多？

“别哭了。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照顾你，相信我。”文健强行掰起菁菁的脸，捧在手里，只见泪痕道道，泪水盈盈。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抹去菁菁脸上残留的泪珠，撩起跌落下的发丝，用无比温柔而迷离的眼神看着菁菁。

“我爱你！”文健的声音开始发颤，突然紧紧地搂着菁菁，菁菁把头深深地埋进文健怀里。

那是男人宽阔的胸膛，菁菁感到了扑通扑通快速的心跳。

“就是这个男人，这个爱我的人，就是他了，就是他了！”菁菁在心中默念无数遍。

晓依一直没有回来。等她许久之后再次出现时，看到的是文健温柔地搂着小鸟依人的菁菁。晓依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终究没说什么，笑着打了下文健的肩膀，“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吃完饭临走时，鱼庄里出来一个人，一路为他们开车。菁菁有点不太懂，难道是文健的朋友？还是鱼庄提供的服务呢？

晓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而文健拥着菁菁来到汽车后侧。这一切菁菁仍觉得恍恍惚惚在梦中。刚才伏在文健的怀里，接受他所有的爱抚，算是答应了吗？也许太长时间缺少了爱，菁菁只是想要一种安慰、依靠和放纵。

文健虽然红着脸膛，走路却很稳，他扶着菁菁下车，想要送她回家。

菁菁突然酒醒。她定住了，“文健，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菁菁——”文健欲言又止。

“我没事了，再见。”菁菁转身就想逃，袖口却被一把拉住。

“我爱你——”文健突然喘着粗气，手臂变得粗暴有力，菁菁瘦弱的身体被他拥着，那是一种柔弱无骨的感觉，在黑夜中一动不动，胸脯一上一下起伏不停，一种更加强烈的恐慌袭击着菁菁。

文健再次捧起菁菁的脸，然后俯下身子，热气喷在菁菁脸上，黑暗中来那个只眼睛亮晶晶地闪着色色的光。

他想吻菁菁！

不不不，菁菁拼命挣脱开文健的手，扭头飞快地跑，边跑边回头大喊：杨君在见！噢噢噢噢，不不不，文健再见！

她消失在黑暗中……

打开房间所有的灯，菁菁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那冒着热气的脸，那蛮横有力的臂膀，那厚实跳跃的胸膛，那么切近，感觉依然触手可及。这一切来得太快，太陌生，太直接，太……

这不是理想的爱情。

可是文健是好人呀！不过谁又能说得清？杨君不是好人吗？

刚才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有没有伤害到文健，一紧张，她竟然叫出杨君的名字来。菁菁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嘴巴。

就慢慢地习惯吧。今天文健的表白应该是真的，那么羞涩的人不会轻易说出，也许是下了很大决心。至于他毛手毛脚的猴急表现，也许是不懂得如何把握女孩子的心吧。又或许，这才显出文健的难得可贵，至少他不是擅弄风月场的人。

除此之外，文健经济条件那么好，自己家里正需要呢。何况文件长得帅气，一点都不比杨君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