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

如果有来世，那我要变成一只眼，一只看遍人生疾苦的眼。

好像真的有来世，我真的变成了一只眼，但我不知道我的宿主是谁，我只知道我四处游走，这一路上见到了一个名为阿平的人。我见到他时，他只是笑着，穿着一件青蓝色麻衣，在地里站着，裤管上全是干泥。那大抵是我到了某个村里，低矮的院墙是用土一点点垒高的，说实话，属实不大美观，甚至可以说是让人唾弃。到处是牲口的排泄物和刚下过雨的泥泞混在一起。宿主好像一直在和那个阿平聊些什么，从地里聊到地头，从路上简单家中。

从那口中我得知阿平今年五十出头，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确实不像个明理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阿平不傻，甚至可以说异于普通农民，因为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会说普通话，还很标准，显然曾是个书生。我不解为何一个书生会这般魄落。他又继续补充道：“那时候非要出来打工，家里条件也属实不好，蚂蚁都不愿进去。”他就这么自嘲地笑着，“后来父母都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孝终，我记不起那时候的我多大，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出生，没人跟我讲这些”……

他们聊到了天黑，坐在田埂上，听着阿平的经历。“我不大懂人情世故，曾在一家书店上班，那时候可是在城里，来来往往的全是书生，跟他们聊着聊着也就会了普通话。后来，妹妹阿生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不得不担起哥哥的责任，我不想让阿生跟我一起受苦，一家人不能兄妹俩都没出息，怕人笑话。我白天跑腿，晚上看店，一天下来不吃饭挣得也够俩人花的了。后来阿生走了，在文革时被人冤枉死的，事实上来说，是被害死的。我觉得亏欠了妹妹，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们就聊到了这里，而我的宿主也终于说话了，“下辈子别再做一只眼了，人间疾苦看得见心疼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