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老妈胳膊摔伤,我在医院陪护了7天,看到过一群人男人为了争取陪护一位老太太的机会,吵得面红耳赤,后来村长出面教育分工,大家伙才算平息;而这一群男人,竟然没有一个跟老太太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也不是有钱有势的人;通过这7天相处,我看到了当下不一样的农村民风,也发现了为什么大家那么敬重这位老人。
那年妈妈忙着收庄稼,骑自行车时胳膊摔断,到我们县城医院治疗,办理了住院,准备第二天下午安排手术。
同一个病房里有三张床位,靠窗的一张床上是一位老太太,妈妈的床位在中间,另外一张床空着。
我和叔叔婶婶扶着妈妈进门时,一个40来岁的男人,一句话都没说,赶紧接过被褥帮着整理床铺;而另一位17.8岁男孩,也赶紧拿起水壶去打水了,并说:一会让婶婶泡脚;老太太微笑着示意让我先把妈妈扶到椅子上歇歇;我被进门的热情,一下子感动了。
等这一切整理安顿好,我才仔细给他们打声招呼,说声感谢,并介绍了妈妈的情况,又问了老太太的情况,老太太70多岁了,虽然病了,但精神很好,思维灵敏,她说:我身体一直像头牛一样,可是,前段时间摔了一跤,就把大腿给摔坏了,我说不接了,他们不愿意,非得加个钢板……
大家简单说了几句,我不得不让二叔二婶回去,因为家里正是农忙的时候,二叔二婶安排了又安排,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毕竟我才22岁,又对隔壁的两位陪护说:这里拜托一下你们,明天我们再来……
老太太笑着说:都是庄稼人,赶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在,放心吧!
我把二叔二婶送到公交站牌,等我回到病房,谁知,妈妈和靠窗的老太太正在聊天,就像很熟的人一样,妈妈的床头柜上放着两盒牛奶,一盒酸的,一盒纯的,并且也插上了吸管,老太太笑着对我说:妞儿,让你妈先吃点东西,营养的,做手术不能没营养……
我答应着,翻找可以进食的东西,但来的匆匆,什么也没带,老太太看出来我的囧困说:一会让这俩孩子陪你去买点所需品,你才来,啥都不知道很正常。
差不多十分钟吧,老太太对中年男子说:大民,你带她去熟悉一下医院,再去买点日用品,看看她需要啥,别买太贵的,都是庄稼人…
中年男人道:收到,活菩萨,马上就去。
惹得老太太笑着骂他:猴儿,还贫嘴……
我和妈妈也被他们说笑了,也知道了中年男人叫大民,男孩子叫小禄。
大民带我买了东西后,又带我熟悉了附近的饭馆,无意间听他说了一句:老太太不是他妈,他也不是小禄的爸,大家只是邻居,是村民……
我感觉特别好奇:那老太太的家人呢?为什么你俩过来伺候她?
大民给我讲了关于老太太家的事:50多年前,老太太的丈夫看到三个孩子在河里快被淹死了,他把三个孩子救上岸,但自己体力不支,淹死了;老太太丈夫死的时候,老太太才25.6岁,还有两个孩子,她一辈子没有改嫁,本本分分,含辛茹苦的把孩子养大;遗憾的是,大儿子在18岁,为村里自愿建学校,不小心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成重伤,几天后也死了;而,她的小儿子,知恩图报,知道老太太不容易,村里人经常接济,事业成功后,为村里出钱修路,帮助残疾老人,资助贫困学生,但却在38岁时得了癌症,挣扎几个月也死了;
这个家就剩下老太太一个人了,大家都以为她撑不过去了,谁知道,她特别坚强乐观,她开始主动去照顾村里几户老弱病残的人家,给他们做饭,让他们的子女放心外出打工挣钱,而且不图任何回报,她继续资助儿子曾经资助的贫困学生读书……
她说:她的亲人都是好人,都是为人民而死的,自己活着也要发挥余热,钱财死的时候带走没有啥意思。
所以她摔倒后,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都从四面八方回来了,我们不光是可怜她,而是每个人都受了她那么多帮助,都想回报一下她,这样心里舒服一点。我也是从外地赶回来照顾她的,小禄被她宠大的孩子,放假也回来看看她;你等着看,明天肯定还会上演几个大老爷们怄气斗嘴,想留下来照顾老太太,不然心里不踏实,呵呵呵……
我听了大民说的,突然觉得这个老太太很伟大,但同时我也在想:你们不是亲生的,不嫌弃脏吗?能照顾好嘛……
跟着大民回到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几个男人在你推我让的,我不知道干什么呢,进去一看,好家伙,一大锅排骨汤,还有各种小菜。
大民说:看到了吗?这几个家伙开车送过来的,一起吃啊!
又对着那两个男人说:你们老婆做的吗?盐放的多不多?咱们菩萨可不能吃买的饭菜啊……
我为了避免尴尬,也赶紧下去给妈妈买饭,谁知,还没走出门,老太太就叫着我:那丫头,你干啥去,回来吃饭。
我妈赶紧说:大娘,让她去买吧,你们先吃。
老太太又开口说:大海,大军,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婶子盛饭,这一大锅,咱们怎么吃的完,不吃营养的,病怎么能好呢!
这时,大家都说:别去了,外面的饭不卫生,也没营养,一起吃,添双筷子而已……
我留下来一起吃了,特别感动。
晚上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一个老太太病了怎么上厕所,最后发现是,大民备着老太太去,亲自给她把裤子脱下来,并对老太太说:你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在父母面前没有男女,只有孩子……这样老太太才算慢慢适应。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醒,大民又把早餐给买回来了,妈妈过意不去,说:现在给他钱,他也不要,咱们出院的时候,悄悄给他们留点饭钱。
我也觉得得给他们一些钱,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吃过饭,老太太就吩咐大民:你赶快去看看你婶子今天都做什么检查,给他们一块去,一个人第一次不会。
大民带着我,我扶着妈妈,楼上楼下跑了几回,有个熟人真的好多了,少超多少心啊。
下午做手术时,也是老太太让大民陪着我,说是怕我一个女孩子害怕,而且妈妈手术完,老太太村里又送来了炖鸡,逼着妈妈喝了一大碗,妈妈感动的稀里哗啦…
妈妈住院的第三天,老太太村里来了十多个老老少少的男人过来看看她,都非得要留下,争来吵去,无非是说我比你细心,我比你力气大,我比你耳朵灵,我比你体贴活泼,我比你没有轻松没负担……
最后挣得面红耳赤的,老太太就要发飙了,村长才不得不发话安排:都几十岁的人啦,还以为小吗?吵来吵去的不像话,能不能商量着来,大民和小禄伺候你大娘几天了,回去休息;大海大军也送了几天饭了,老婆也辛苦了,回去休息;海建和永康准备上岗伺候大娘,建国和民安负责接下来几天的饭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年纪大的回去,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我和妈妈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个年代,村长的话还这么有份量,真厉害,不禁对他们这群人充满了好奇。
海建和永康也都是30—40岁,还都是贪玩是年轻人,我看着大花臂的永康,心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妈妈就问:为什么你们来的都是男士,女的怎么没来过?
海建就回:我们村一向就是这样的,重活苦活都是男的出头,伺候长辈也是男人,女的把晚辈照顾好,负责后勤工作就行了…我们村都学着呢,公婆都不推给儿媳妇伺候,都是儿子,习惯了,都这样……
我妈妈好像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因为我们好奇,是什么力量让一村的人都这么懂的感恩……
我们都问题最后都在这7天的相处中找到答案了,是老太太,没错,是她一家人用生命挽救和帮助了村里好几个家庭,不图任何回报,剩下老太太一个人的时候,他依旧坚定信念,依旧善良,依旧乐善好施,这一股不朽的力量在村里人心中慢慢的扎根发芽,所以他们团结一致,遵守规则,懂的感恩!
到了妈妈出院时,伺候老太太的人,又换了两轮。临走时,我和妈妈悄悄给老太太藏在枕头下1000元钱,算是这几天的饭钱吧,但我知道,她给我的帮助和照顾,远不止这个钱;如果不给,我和妈妈会很难受。
二叔来接我们的时候,我把两箱纯牛奶给老太太留下来了,虽然她百般拒绝,而后,海建和永康又帮我们把东西装到车上,妈妈依依不舍的和老太太话别。
妈妈出院到家的第二天,突然在包里发现1200元钱和一张小纸条,我打开一下:妹妹,奶奶觉得你们孤儿寡母的太像她年轻的时候了,你们放的饭钱,她知道,她坚决不要,另外两百元是牛奶钱,奶奶让你回去给阿姨多买点补品——永康写……
我和妈妈都陌陌哭了,为这样善良的奶奶,为这个村纯朴的民风,而感动……
事过多年,我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太太怎么样了,但我相信她依旧被村里人当作活菩萨,因为她值得村民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