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没有结果的问题】
完成每天例行的早餐，苍思远沉默着从母亲身前走开，回到自己屋里。他总觉得母亲要对他说些什么，可等了这么多天母亲却一直没有开口，他干脆每次都快些脱离这尴尬氛围，回到自己的舒适区。
拿出手机——虽然最近一段时间母亲已经不怎么查看他的手机了，但他依旧没有下载任何游戏。一是他对那些离奇故事的热爱要远远大过游戏；而是他担心说不定哪一天母亲就会突然要求检查手机，那样的话就完了。这样的预感已经越来越强烈。
把作业本摊在桌面上，苍思远打开手机，下意识点开QQ上的那些红色圆圈。
点开的瞬间发现大部分红色圆圈都是班级群里的情况，还有一些是其他的像是视频和游戏推荐之类的玩意儿。怀着期待的心情向上滑动屏幕，到了备注是林偲影那一行，一个醒目的红色圆圈就躺在那里，等着他点下去。
“在吗在吗？今天我见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景象。”
时间是上午六点零五分，而现在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是六点零七分。
苍思远赶紧挥动手指，打出一行文字。
“是什么奇特的景象？”
过了好一会儿消息还是没有发过来，苍思远猜测大概是林偲影在观察那些神秘生物或者她口中的那种其他景象吧。之前也有过很多次这种情况，这之后一定会有爆炸性的资料传递过来，满足他旺盛的好奇心。
一直到六点二十分，女孩的第二条消息才发了过来。
“我观察到一只蓝色眼睛变成红色眼睛的过程了，太棒了！”
“真的吗，能给我讲讲是什么样子的吗？”
“嗯嗯，当然可以”
苍思远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写作业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
“就在我家阁楼外面的一处楼顶，两只体积巨大的蓝色眼睛互相吞噬着。其中一只像鲸鱼的把另一只像水母的吞噬之后，开始不停颤动起来，并且频率越来越快，好像随时会炸裂开。但某个瞬间，那种颤动停止了。它开始膨胀，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吞噬掉了周围游荡着的其他蓝色眼睛，变成了一个比原来要大两倍，哦不，是三倍的红色眼睛。天哪，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样美丽的景色，昏黄的朝阳衬托着它庞大威严的身躯，富有怪诞美感的曲线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像是一朵永远不会消散的礼花定格在那里。”
苍思远的游离在眼前的文字之间，他的双眼沉醉在女孩所描述出的奇特景观之间，熠熠生辉。他的面部逐渐放松下来，嘴角微微翘起，拿着手机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伴随着巨大满足感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空虚和遗憾。
“真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看到这样的美景。”
“没关系，你想听的话我可以一直为你描述下去。”
苍思远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那就麻烦你了。”
“额哼，嗯哼哼~麻烦？你可是肯认真听我说话的第一个人呀。你知道吗，当一个世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下灰色的天空和干裂的大地，到处都弥漫着焦糊的气味儿。但当另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人出现后，这里的天空就变得湛蓝纯净，大地变得生机勃勃、郁郁葱葱。这里有了生机盎然、绵延不绝的森林和草原，还有展翅高飞的雄鹰和胆小如鼠的羊群。连空气都变得甜甜的。”
苍思远红了脸，笑得更加开心了。
“是呀是呀，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不知道怎样表达出来。”
“你喜欢我吗？”
这样一句话突兀地出现在所有聊天内容最后，让苍思远一时找不到话语应对。他的思绪被这句话搅成了一团乱麻，只觉得脸膛发热，天旋地转。但一种奇诡的恐惧逼迫他往坏的方面想去。
“她是在问我喜欢她么？她应该不会喜欢我的吧？她的意思应该只是问我喜不喜欢她讲述的故事吧？或者只是她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意思，是我乱想了……”
屏幕前的话语就停留在那里，双方都没有发出新的内容。
“啊！”
正当苍思远胡思乱想的时候，手中一空，手机不翼而飞。他连忙回头，看到母亲正阴沉着连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和林偲影的聊天内容。
越看，女人的脸色就越是阴沉，像是飘着一层厚重的乌云，里面酝酿着可怕的闪电和雷霆。
“这是谁！”女人质问着。
苍思远立马起身，规规矩矩地低头站好。那种久未感觉到的强势再次回归到女人身上。确切地说，是女人一直压制着，这次事情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
苍思远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我问你这是谁！”
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女人的声调明显提高了。
“这是不是你学校的同学？！”
还是没有回复。
“早恋！”
这个可怕的词汇令他身体一颤，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母亲排山倒海的言语将他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我一次次告诉过你，不要早恋，不要早恋！好好学习，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将来有出息之后……”
面对着母亲的大声责骂，苍思远感觉自己好像要晕过去。双手紧紧搅在身前。
“不说是不是，我明天就去学校问你们老师，问一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妈妈！”这句话苍思远喊破了音，他再也不想妈妈和老师说话了，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才是最可怕的，“妈妈，她是那天在病院的女孩，我们那天开始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并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看到母亲左边眉毛像一把锋利的小刀似的挑了起来，嘴角嘲笑似的扬起。她将手机放在苍思远眼前，那句他还未来得及恢复的“你喜欢我吗？”就停留在那里。如此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
苍思远沉默了，他不再言语。
“一个精神病人，有什么可说的。你看看这些聊天，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叫你专心学习，不要整天胡思乱下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你看看你们两个，整天就说一些空想泛谈，有什么意义？”
“她已经出院了。”
“就算她出了院，可以之前毕竟是精神病患者，很容易把一些危险的思想传递给你，以后不要再和她联系了！我这就把她删掉，你的手机我也没收了。等你将来工作攒钱自己买手机吧。”
看着母亲一遍遍翻看自己的聊天记录，一种赤裸裸的羞愧感席卷全身。
委屈、愤怒、焦虑、担心、羞愧等等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泪流不止。
女人无视这些出去了，留下苍思远一个人在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