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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姐是大伯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奶奶的第一个孙女。翠姐和奶奶很投缘,不管干什么都向着奶奶,奶奶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对这个孙女,奶奶一直记挂在心中,在她离去了那么多年,每每奶奶提起她的时候,眼中还泛着泪光。
翠姐虽小,但乖巧,善解人意。那时她只有三岁,不知因为什么,大妈拿鞭子抽了她的手指,手指出血了。翠姐去奶奶那里,没有哭诉自己手指出血,疼痛,而是哭着说:“奶奶,你的鸡在我家的鸡窝里生蛋。”就这句话奶奶记了一辈子。我出生的时候翠姐已不在人世了,我从没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一点儿关于翠姐的事情,毕竟她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留给别人的记忆很有限。但在奶奶那里,翠姐却有着无人能取代的位置。我常常在奶奶的描述中勾画着翠姐的形象。
翠姐的离开是因为一场医疗事故,甚至家里人无法为她讨回一点说法,她就那样去了。翠姐只是生了普通的病,大妈带她去卫生所看病。打针的卫生员是大伯的表嫂,她边打针边和大妈聊天,结果注入了超剂量的药水。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注入了过量的药物,当时却不想办法解消毒。是人的麻痹,还是无知?大妈把翠姐带回家。奶奶并不知道翠姐打针时被注入了过量的药,她只看见翠姐一趟又一趟地跑去水缸喝水,好像不管喝多少,还是渴。快到晚上的时候,奶奶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头,她慌忙叫回了大伯和爸爸。他们把翠姐带去了医院,但医院里的医生下班了。等了许久,医生才慢吞吞地来了,慌忙准备打吊针,但所有的血管已经无法扎进针,医生只得用刀割开了脚后跟,刚扎进针,翠姐就头一歪,离开了这个匆匆走过的人世。
翠姐的离去,大妈一定为自己的麻痹而后悔,打针的那位表奶奶一定也很内疚。但因为是亲戚,家里人也就算了,草草埋葬了翠姐,也没有过多张扬。当大家的心都渐渐平复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奶奶为此心伤得有多深。
奶奶把这一切怪在自己身上,她总觉得翠姐有了反常的举动,她没有早点察觉,致使翠姐延误了治疗时间,才导致翠姐的离去。可这能怪她吗?
奶奶常说,过去哪家有孩子天折了,如果父母非常舍不得,就会在他(她)身上做记号,这些记号在孩子投胎后就会成为胎记,这样父母就会凭着胎记找到投胎后的孩子。我问奶奶有没有给翠姐留下记号,奶奶说她忘了,那表情是失落的,也是充满悔恨的。
翠姐去世3、4年后,一次奶奶做梦,在梦中翠姐告诉奶奶她投胎在水家湾。水家湾是离三姑妈的村庄不远的一个村庄。奶奶做了这个梦之后,总认为是翠姐在给她托梦,让奶奶去寻她。奶奶果真去了三姑妈家,让三姑妈陪她去水家湾找找,看哪家是不是真的生了个女孩儿。三姑妈觉得奶奶是想翠姐想糊涂了,怕人笑话,最终没有帮奶奶去找。
因为翠姐只是个孩子,她的坟只能是个小土包,在一群高大的坟里显得渺小、可怜。奶奶在放牛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绕到那里去,在翠姐的坟前坐上半天。她觉得这样她的心里会好受些。
翠姐来到这世间只是匆匆一瞬间,却让奶奶一辈子割舍不去。奶奶常说:“小翠的手就和我的一样,手指从下往上慢慢变细,这样的手最漂亮。”我低头看看我的手指,我的手指也是这样的。
在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中,我从奶奶那里获得的爱最多。我常常想奶奶对翠姐的爱最后全给了我。奶奶老了,但是她带给我们这些孙儿辈的爱实在太多,难以言表,对翠姐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