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煜黴
孟婉云独自坐在屋檐下的露台上,眼前是一泉袅袅的温泉水,砌了白玉的台子。若是坐进去,能洗去一世的纤尘。
阿生的胳膊上架着件斗篷,仔细的为孟婉云披上,再递给她一个手炉,“娘娘,怎么穿的这样少。仔细着身子,担心着凉了。”
孟婉云紧紧斗篷,接过手炉。炉里的暖碳热热的,暖和的很。“阿生,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今儿个是二十四了。再有五天便是除夕了”
“除夕啊。时间过的真快啊。”
姜平国上下都知道当今的东宫主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是名门望族的小姐,而是山野猎户的女儿。
当今圣上登基之前,受奸人所迫,与侍卫离散,被逼躲进山里。
“你是谁?”楚易落魄至极,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姑娘,粗布短衣,梳两个发髻,十六七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姑娘的身旁还有一个粗壮的汉子,也是一身粗布麻衣,一脸络腮胡子。
不待楚易开口,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楚易知道他们马上就会发现,一下子慌了神。
“随我来吧。”那男人像是看出了楚易的处境,转身向山林深处走去。楚易一时失了神,不知所措,那姑娘拉拉他的衣角,“快跟上爹爹。”
楚易跟着他来到一个小茅屋,那男人将他藏到柜子里,“你在里面躲着,千万别出来。”
没过多久,贼人很快就发现了这间茅屋,楚易躲在柜子里,能清楚的听见外面的争执声,东西被掀翻到地上,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爹——”
等到宫里的人扫平贼人救出楚易的时候,楚易站在小茅屋前,皱着眉看着哭的声嘶力竭的姑娘。那个粗犷的男人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麻布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楚易轻轻上前,开口问到。
“婉云,孟婉云。”孟婉云抬起她婆娑的泪眼,呆呆的抬头。
楚易轻轻的扶起孟婉云,小心的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认真到:“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宫?做我的皇后?”
楚易很快登基做了姜平的新王,他当真娶了孟婉云做了他的皇后。大婚当天,孟婉云凤冠霞帔,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楚易牵着手,受了万民的朝拜。孟婉云端坐在雍和宫,有些紧张的扯着衣角。
“吱——”她听见推门的声音,楚易轻轻的揭开她头上的喜帕,坐到她的身旁,“婉云,今后,你便是我的皇后,我定会护你一世的周全。”
孟婉云一身红装,映着红红的脸颊也染红了双眼,她垂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许下的所有诺言。
2
帝王之所以不同寻常是因为他终究是帝王。在这层层深宫之中,是不存在什么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纵使孟婉云早就知晓这一点,但当一个个花一般娇艳的女子一点一点填满这后宫时,孟婉云也难免觉得落寞。
御花园里的牡丹开的漂亮,孟婉云伸手轻轻拂过一朵,沾着露水的花瓣娇颤,如何不美艳。
“永和宫的那位又算的了什么?简直就是笑话,堂堂一国之母,竟是个山妇。”
“姐姐莫要再说了,当心叫人听去。”
孟婉云立在原处,收回了抚花的手,阿生气不过,就要上前理论,孟婉云拦住她。“娘娘!您可是六宫主位,怎可让她人这样轻贱!”
孟婉云浅浅一笑,“罢了罢了,何况她本也没有说错。”抬眼看去,孟婉云知道那个女子,左丞相之女碧秋。一身鹅黄罗襦,枝翠满头,尽是小女儿家娇俏可人。丞相之女,金尊玉贵,哪里是她这样的山妇开罪的起的。
楚易已有两个月没有踏进她这永和宫了。孟婉云开始想念山里的生活,茂密的山和葱郁的林,那里没有这样的拘人的宫殿。孟婉云叫阿生抱来一只兔子,雪白雪白的,和她在山里的那只一样。
楚易走进永和宫的时候瞧见孟婉云就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只兔子,低头温柔的替它顺毛。楚易一愣,突然想起好像第一次见到婉云,她的怀里也有这样一只雪白的兔子。
孟婉云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抬起头吓了一跳,忙把怀中的兔子放下。楚易大步走过去,牵过她的手,“夜里露水重,怎么还在院里坐着,手这样的凉。”
孟婉云抬眼看着楚易,微微笑着,顺着他进了屋里。孟婉云为楚易沏了一壶茶,端给他,“皇上,用碗茶吧。”
楚易伸出的手一愣,“为何不唤我楚易?”
“因为皇上是皇上啊,一国之君,九五至尊。”
“可我还是你的丈夫。”
“可是我的丈夫是天子。便注定要与常人不同的。”
楚易阖上眼猛的吸了一口气,良久才缓缓睁开,他把杯子轻轻放到桌上,直直的盯着孟婉云,孟婉云也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开口,“婉云,宫外有处行宫,那儿的温泉水养人,你去住些日子吧。”
“好。”
3.
孟婉云将手炉放下,抱起兔子,轻轻柔柔的替它顺顺毛。楚易对外称,皇后娘娘身体抱恙,移居行宫养病,一顶轿子将她送来这温泉宫已经两个月了。阿生忿忿不平,总去打听些什么,再回来说与她听。
皇上说后宫不能没有管事儿的人,所以升了如妃为贵妃,让其暂代皇后之职。那如贵妃,便是左丞相之女,那日御花园的碧秋。
“皇上这是怎么了,这么就叫那狐媚子勾了魂去。”阿生嘟着嘴,很是不服。倒是孟婉云,不管阿生说什么,她都静静的听着,听见什么也都不见恼。像是跟她一点不相干似的。
温泉宫里的日子漫长的很,孟婉云就这样一天天的看着那袅袅的热气,闲时就替兔子顺顺毛。日子过的安安静静。
这一日,孟婉云坐在院里就听见外面吵闹的不行,叫阿生出去看看,是怎么了。阿生匆匆忙忙跑回来,神色慌张,“不好了娘娘,衡王反了!全乱了。”
“你说什么!”孟婉云一个激灵,扔掉手里的手炉就要往外跑。阿生想要拦她,却发现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孟婉云想要回宫,她想要见到楚易,她不管不顾的往外冲,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放肆!你也不看看你拦的是谁!”
“对不起娘娘,皇上吩咐了,没有陛下圣旨,不得放娘娘出行宫。”
“你敢!”孟婉云瞪大了眼睛,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
守卫一直守着门,孟婉云呆呆愣愣的在阶前坐了三天。“娘娘,”阿生红着双眼,声音里浓浓的哭腔,“奴婢求您了,您就吃一口吧。”孟婉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一双眼睛熬的通红。
“婉云。”
孟婉云猛的回头,她看见楚易静静的立在那里,她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呆愣在原地,一颗一直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大步跑上前去,一头扎进他怀里,张口就是浓浓的呜咽,“楚易。”
“我在。”
“楚易。”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都过去了,一切都好了。”楚易轻轻拥着怀中的人,小心的安抚,
“婉云,我来接你回家,我们回家过年。”
衡王勾结左丞相举兵造反被压。楚易登基前被刺杀也是衡王所为。衡王狼子野心是楚易早就知道的,一直吊着他的胃口,等到他按捺不住了,才能连根拔起。楚易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这局棋的,包括独宠左丞相之女碧秋,也包括婉云的离宫。
楚易在梅园里折了几支红梅插在瓶里,孟婉云思索半刻,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楚易放下手里的红梅,望着婉云,“成婚之日我许你一世安稳,便不能再让你冒一点险。”
孟婉云轻笑,似这瓶中红梅一般娇艳。
又是一年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