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塔渔民的饮食习惯,是与常年生活于水 上有关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就是说,影响生活的重要因素,是环境。饮食也是如此。渔民与农民的饮食习惯是明显不同的。农民除了以米饭作主食, 一年四季,四时八节,还有 各种自制的糕点,花样繁多。而渔民一般不做糕点,并非渔民不喜食糕点,其主要原因是渔船上地方较小,不适宜做糕点。其次,做糕点还要多种食材,还需要一些模具之类的工具。另外,还有时间上的因素。渔船一般早出晚归,忙于捕鱼,对于饮食的要求相对来说不高,特别是中饭,不像在单位里,有午餐时间,而是在工作的间隙,匆匆忙忙做饭,匆匆忙忙吃饭,接着继续工作。因此,渔民一日三餐时间也并不固定,都是灵活机动的。
一般情况,早上很早就吃早饭,吃完后就开船。早饭一般是上一天吃的剩饭冲水,在锅里加热烧开。叫饭泡粥。也有更快捷的,直接用碗盛冷饭,热水冲一两遍,加一两条萝卜干,或者腐乳,就可以吃了。这叫淘水饭。饭泡粥和淘水饭比较方便,经济,又节省时间。一碗饭泡粥或淘水饭,再加一根油条(油条用手掐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放在碗上),这是属于早餐中的高配置了。也有的渔民不吃粥,在街上买大饼油条吃。这是属于比较奢侈的。
过去,街上的早点比较单调。从我记事起,印象中,莘塔老街上当年只有一家点心店,早晨供应面条、馄饨。大众饭店早晨也供应面、馄饨,中午、晚上供应饭菜。据说,大众饭店在逢年节时,还增加汤包、烧麦之类的传统小吃。据《莘塔镇志》介绍,市河东西两岸有多家点心店,其中,经营时间比较长的有张氏两家点心店,一直持续到新中国成立。我的童年,可能没有在点心店里吃过面、馄饨。也有可能忘了。
讲到早点,有必要讲一下早茶。民国时,莘塔老街有茶馆10多家,规模较大的三星楼有20张茶桌;两宜楼有16张茶桌;得月楼有14张茶桌;迎来阁有12张茶桌;北新园、别有厅又(又称陈和厅)、一心园都有10多张茶桌。茶馆里的顾客有镇上居民、上街农民、以及其他闲杂人员,但以渔民为主。渔民喝茶的人比较多,有的喜红茶,有的喜绿茶,除了个别一个人在船上喝的,大部分都到茶馆里喝。这中间,喝茶的又以荣字帮占多数。据镇志介绍,解放后,镇上的茶馆剩5家,1975年,合作商业体制调整,茶馆只剩下1家。
这仅剩的1家,我有印象,是在市河西岸,里仁桥北不远处,它的南面是一家杂货店,出售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再隔壁,是一家蔬菜水果店,那时没有小菜场,买菜只能到这家店去,是集体的,属商业还是供销社,不太清楚。店里还供应豆制品。豆制品是计划供应的,大队里按人口多少发给每家每户。蔬菜水果店较大,有三四个门面,店员也较多。此店的旁边,是一家鲜肉店。鲜肉供应也是按计划的,凭票买肉。
茶馆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那时还太小。大概十岁左右,我经常上街,去找外祖父,外祖父在洋沙坑荡里看鱼簖,大概每个月到大队里领预支时就会摇着小船上街,然后先到茶馆里喝茶(因为时间很久了,外祖父多长时间上一次街,我记不清了)。我去茶馆,看见外祖父坐在里面喝茶、抽烟。茶馆这种地方,相当于信息交流中心,大家泡一壶茶,边喝边聊,本地的、周边的重要的、刚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第一时间,在茶馆里都能及时地了解到。经常在茶馆喝茶者,被茶馆业主热情地称呼为“老茶客”。
外祖父也可以算是一个老茶客。他每次上街,到茶馆里喝茶,是第一件做的事情。外祖父与别的老茶客不同,印象中,他不爱说话,坐在茶馆里,基本上不与别人交谈。但他会听别人聊天,他似乎只是个听众。在这个热闹的茶馆里,外祖父像个局外人。外祖父看到我,也不说什么话,微笑着,从口袋里摸出几分钱给我(可能是五分),然后,我拿着钱,走到离茶馆不远的大饼店里,排队买大饼油条。那时候,老街上点心店之类的似乎很少,做大饼油条的只有这一家。买的人多,大饼油条又是现做现卖的,所以,就只能排队。大饼有咸和甜的两张口味,咸大饼是长的,甜大饼是圆的。咸大饼里面有一点猪油,还有香葱。甜大饼里面是白砂糖。相比而言,喜欢吃咸大饼的人多一点,香脆可口。大饼的外表,还粘有一些芝麻。油条和大饼,一般是夹在一起吃的。大饼夹油条,是我们这里,特别是渔民们,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是最主要的早点。
记得这家大饼店的店主是镇上的,属于夫妻老婆店,除了做大饼、油条,还做麻花。品种很单调。可能做了大半辈子的大饼油条。后来,他们老了,就把手艺传给了儿子。于是,儿子掌管小小的大饼店。至今不知道店主的姓名。再后来,店主的女儿读了大学,分配在政府机关,当上了公务员(或者是事业编制的),与我的一个文友在同一单位,日久生情,相恋、相爱,终成眷属。之后,文友高升,调任吴江工作,举家搬迁。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因为文友去吴江后,联系少了,几乎没有什么信息。做大饼的岳父母据说也随女儿一起去了吴江。老街上的大饼店从此消失了。
仅剩的这家茶馆,我读初中时还在。外祖父一直在洋沙坑看簖,一个人住在那里。他和外婆的关系似乎不好,外婆在分湖边的荣字村里,外祖父似乎从来没有回去过。我读初二时,外祖父病逝,在我家办丧事。
我的童年,也随着外祖父的去世而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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