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卜式倪宽传（二）
公孙弘奏报事情时，有自己不认可的意见，从来不当庭争辩。他曾经和主爵都尉汲黯一起接受汉武帝问询，汲黯抢先说出自己的观点，公孙弘则谦虚地随后才说，但他把事情说得更为条理清晰，结果汉武帝全部采纳，因此公孙弘日益亲贵。
公孙弘平时喜欢谈笑，见多识广，经常说人主的不足在见闻不广大，人臣的不足在于生活不节俭。他奉养后母十分孝谨，在后母去世后，他服丧三年。
公孙弘担任内史几年后，接替张欧担任御史大夫。这时汉朝南通西南夷，东置沧海，北筑朔方郡。公孙弘多次劝谏，认为占领这些无用之地只会疲惫中国，希望汉武帝赶紧停止下来。汉武帝命令朱买臣等人以设置朔方郡等处的益处去责难公孙弘，共发出策论十问，公孙弘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他最后谢罪说：“我是山东乡鄙之人，不知道这么多的益处，只希望停止经营西南夷和沧海郡，专门致力于朔方郡。”汉武帝这才答应下来。
汲黯有次揭露公孙弘说：“公孙弘位在三公，他的俸禄其实很多，但他却故意在平时盖粗布被子，这是欺君。”
汉武帝就问公孙弘。公孙弘谢罪说：“我确实是故意这样做的。九卿和君臣中论才能杰出的，没有超过汲黯的。他今天当庭诘责我，真诚地指出我的毛病。至于我说身为三公却盖粗布被子，他说我沽名钓誉，这也是真的。臣我听说过管仲在齐国担任相国，他有三处住宅，其奢侈豪华程度超过了齐侯。就是在齐桓公称霸后，管仲的排场也超越了齐桓公。晏婴在齐景公时担任相国，他吃饭从不上两个以上的肉菜，他的侍妾不允许穿着丝衣，齐国也同样大治，这是晏婴主动向下面的百姓看齐。臣我现在虽然位列御史大夫，却盖着粗布被子，这是力求和九卿以下直到小吏没有差别，确实像汲黯所说的一样。何况没有汲黯的忠诚，陛下哪里能听到这样的真话呢。”汉武帝认为公孙弘很谦虚诚实，对他更加信任。
元朔年间，公孙弘接替薛泽担任丞相。先前，汉朝通常任命列侯为丞相，只有公孙弘没有爵位。汉武帝就下诏书说：“朕我钦佩先圣之道，开广门路，宣招四方名士。大概古代都是任用贤良并进行排序，量能授官，功劳大的爵禄也更丰厚，德盛的获得尊贵爵位，所以有军功就能爵位尊显，有文德要加以褒奖。现在就把高成县平津乡的六百五十户封给丞相公孙弘作为食邑，封他为平津侯。”从此以后就成为惯例，官至丞相的封侯，这事是从公孙弘时开始的。
这时，汉武帝正在兴功立业，一再选拔贤良。公孙弘就是因为对策第一而出人头地的。他起自于普通百姓，几年后就官至宰相并封侯。正因为这样，他在丞相府中建立客馆，打开东门招请贤士，和他们共同研讨议事。
公孙弘每顿饭都吃一个肉菜和粗米饭，但对老朋友和宾客却很慷慨，他们都依靠公孙弘的衣食。公孙弘的俸禄和衣服都送给这些人，家中没有什么余财，所以士人们都认为公孙很贤良。
实际情况却是，公孙弘为人很猜忌，他外表宽厚，城府很深。有些曾经和公孙弘有小过节的，他表面装作和善，却在暗中打击报复。比如杀掉主父偃，把董仲舒迁徙到胶西，都是公孙弘一手操办的。
淮南王和衡山王谋反的事情败露后，朝廷追捕其同党的事情很急。公孙弘这时病得厉害，他自认为无功受封，并且位至丞相，应当辅佐明主治理好国家，让臣下行臣子之道。但现在却有诸侯生出叛逆之心，这说明他这个丞相很不称职。
公孙弘担心自己病死后，没有办法搪塞职责，就上书汉武帝说：“臣我听说过天下的大道有五，用来遵行五道的品德有三种。‘五道’分别是君臣、父子、兄弟、夫妇、长幼之序；‘智、仁、勇’这三种品德，是天下的通德，也是践行五道的保证。所以孔子才说：‘努力践行的人接近于仁，喜欢询问的人接近于智，知道羞耻的人接近于勇。’知道这三个方面的人，就知道怎样去自治；知道怎样去自治，才能去治理别人。天下没有不能自治却治理别人的人，这是百世不变的大道。现在陛下亲自践实行大孝，明鉴三王，循从周道，兼有文武，厉贤予禄，量能授官。臣我公孙弘本身才质拙劣，没有汗马功劳，陛下却我从普通人中提拔起来，并且加封为列侯，位至三公，这和臣的德行能力很不相称。我平时身体有病，天天担心先于我家的狗马填埋到沟壑中，最终无法报答陛下的恩德和肩负的重任。希望陛下允许我归还侯印，乞请这把老骨头回家，以免挡住了贤良者之路。”
汉武帝回复说：“古代都是奖赏有功，褒扬有德，守成事业并且发扬光大，遭遇大事不变初心，这些道理都没有改变。朕我为能幸运获得皇帝尊位，因为担心而日夜不能安宁，只希望能有人和我一起治理这个国家，这些丞相都是了解的。大概君子都喜欢善良，憎恶邪恶。你如果谨慎行事，就能常留在朕的身旁。你只是偶然得了遭受风寒这样的小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却上书归还侯印，还要乞请骸骨回家，这等于在责备朕行事不德。现在你的事情不多，你要少用心思，集中精力修养身体，再加上些医药辅助治疗，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汉武帝赏赐给公孙弘牛肉美酒和绢帛。
几个月后，公孙弘的病情有所减轻，能坚持上朝处理政务。
公元前121年，公孙弘病重，最后在丞相位置上去世。他共担任丞相和御史大夫六年，去世时八十岁。后来李蔡、庄青翟、赵周、石庆、公孙贺、刘屈氂相继担任为丞相。从李蔡到石庆，丞相府中的客馆破败不堪，后来直接改为马厩、车库和奴婢的住房。这些人中只有石庆敦厚严谨，继公孙弘之后在丞相任上去世，其余的全都获罪被斩。
公孙弘的儿子公孙度继承爵位，他担任山阳太守十多年。汉武帝征召巨野县令史成，让他到公车府中待命。但公孙度却挽留史成不让其上路，结果他被判处服四年劳役。
元始年间，朝廷修封功臣的后人，汉平帝下诏书说：“汉朝建立以来，股肱大臣中没人能比得上公孙弘。他位列丞相并且封侯，却盖布被子，吃粗米饭，把自己的俸禄拿出来供给原来的宾客，以至于没有余财。他享受的衣食都在制度规定的标准以下。可以真正称得上以上率下推进朴实风尚，和那些内藏财富却表面衣着俭朴沽名钓誉的人完全不同。用表彰德行义举来引导，以勉励世俗，促进民风转变，这是圣王的做法。特赏赐公孙弘后代子孙中的嫡系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0月24日（古历辛丑年九月十九）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近期同类文章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