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那会,读鲁迅的《故乡》,记住了闰土,然后就是为了完成作业而必须记住的一切。直至后来,要是再有人问我这边文章,我一定会说:我就记得闰土。再读这边文章,我依然会在读到成年闰土的部分时声音会哽咽,心中有很复杂的情感。
少年的闰土,几度让我觉得他长大后会成为个人物,因为小小的他已经有了小英雄的气概。但是当鲁迅准备离乡前见到自己心心念的闰土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儿女成群,生活几乎无法前行的艰难老头。曾留在鲁迅心中的那个少年闰土消失殆尽了,连着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也生疏了,因为他分明地听到闰土叫他“老爷”。任何人之间的生分本来就是从称呼开始的,心境变了、情谊不再了,称呼便跟着变了。本来朋友之间以为可以永远保持的珍贵的东西,不是因为谁变了而消失了,而是因为时间和地点都已经不再了,回不去的从前总是让人惆怅的。《半生缘》结尾,顾曼桢对沈世军说的那句“世军,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一直紧抓着我的泪点,只要看到这个情节,我都会忍不住流泪。有些痛苦不说出来比说出来更加让人无法释怀。比如鲁迅和闰土之间的这种生疏和变化,他们俩心里都很明白:今时今日,大家的立场和生活经历迥异,与其假装还是过去的自己那么尴尬,不如就承认现实,扮演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吧。
在我的理解里,鲁迅先生好像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因为除了这篇《故乡》我没发现他其它有什么关于儿女情长的文章,或许有,只是我还没有读到。心里装着大是大非的人,很少会表达自己细腻的感情,但是对于少年的玩伴闰土,他肯定是付出了真感情的,因为少年时期的感情是最纯和最真的,要不然怎么会有“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样的广告语呢?
宏儿和水生的友情或许是鲁迅和闰土感情的延续,但又不是。“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辗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那鲁迅先生究竟想要孩子们过什么样的生活呢?“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从未经生活过的。”孩子们不是上辈人的简单延续,他们都是代表着自己的独立的个体,这也是鲁迅先生对当时中国人的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