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教师节,在这样的日子,总有很多的人和事浮现脑海。如今虽说我也已当老师多年,但仍想写写这个千万人写过,还将被千万人写下去的群体——教师。
一般谈到这个话题,大多数人都是怀着感恩的心,我也不例外。可是就像学生成绩有好有坏一样,在我不短的求学生涯中,经历过很多的老师,有不少已经淡忘,却也有几位至今影响着我。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位老师,却没有教过我。他是我们村的“赤脚”老师(长大后我才知道正确的说法是民办教师)。
每当下雨天的清晨,或者有霜雪的冬日,天刚蒙蒙亮,就可以看到一位身穿雨披、手拿镰刀、肩扛锄头的中年男人路过我家,向后山走去。他的这身装扮和老师形象相去甚远,但却真的是走在去上班的路上,因为他所上班的学校就座落在我们村后的大山窝里。说是学校,其实也就两间土坯房(一间当教室,一间当办公室兼厨房兼住宿),常年只有十个不到的学生,只有一个班级(复式班),学校从校长到教师到杂工就他一个人。每天上下班要花一个多小时翻山越岭,艰辛跋涉。碰到天气实在恶劣,还只能住在教室隔壁的办公室。大山村落里据说最多时也就38户人家,零星散居在崖坡沟坎上,解放前没有学校,村民清一色文盲。解放后虽然办起了村小,但由于地处偏僻,条件极差,上级派来的教师都留不住,学校三办三停,孩子们只有跑8里多山路到山下求学。直到他的到来,学校终于一直办下来了。年少的我,时常听村里大人议论他的傻,一个人开路,一个人挖上山的路阶,一个人每天来回的走三个多小时的山路,为数不多的几个工资,碰上恶劣天气,还得住在山里,冷冷清清……
不论外面的是是非非,他始终在那所谓的“学校”坚守。前几年回家,听爸说,他老了,爬不动了,村庄也移民了,他退休了。教育局在他即将退休之际,让他转正了,不知是不是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肯定吧。他没有教过我,也不见得有高深的学问,崇高的理想。不知怎么的,我却总是对他怀有深深的敬意,难道仅仅我和他是一个村的?
要写的第二位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教我语文的,是一位个子很高,长得清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老师。
在7岁上学之前,我一直只和泥土打交道,整天和同龄人在田间地头捏“泥菩萨”。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校门口,学校对于上一年级的小朋友每年总是安排班主任在门口迎接,这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消除小孩入学恐惧症。人齐了,就是入学考试。考试的形式,其实就是问问你的家里情况,有几个家庭成员,会不会数数等。她问我,你有几个手指头,数数看,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天真,我说,你有几个我也有几个,这都要问我。我一直记得那场面,所有的人都笑了,只是这笑中不怀好意,间或能听到几声,这孩子读书肯定不行。她没有笑,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乖,到教室里坐着。”
这只是小插曲,我的学习生涯就这样开始了。真正的难题在于,我所有的经验都只来自于泥土,接受的是纯“田园教育”,既没有父母的任何启蒙,也未经过学前班的学习,因此每天放学前,老师要求把当天的作业做好批好回家就成了要命的事。我是雷打不动的最后一个回家,留下来我就哭,一哭别的老师就让我收拾书包放我回家,因为在开学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认定这个孩子学不出。
她是一个例外。那天我照旧不会写作业,照旧哭,边哭边看讲台上的她。同学们一个个走了,她终于起身向我走来,我心中暗喜,哭成功了。到了身边,她说:“别哭了,你哭没用的,别的老师会放你回家,我不会,你想早点回家,你可以叫我教你。”我一百个不愿意,却也只能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小声说:“好”。她教我看着,边说怎么起笔怎么转弯怎么收笔,边一笔一划在田字格的中央写下一个a,接着手握手教我写了一遍,再让我自己写一遍。当我歪歪斜斜地写完所有5个元音字母时,她高兴的跳起来,鼓掌,并说,你多练习几次,肯定可以写的比老师还好。
后来的一年,我都是在她的陪读下完成作业的。其间还有很多的例外,即使不用一一写下,却总在我脑海中闪现。她就是我们隔壁村的,后来上初中高中时,她儿子和我一个班,放假时我时常到她家玩。她仅教过我一年拼音,不知怎么的,我却总是对她怀有深深的爱意,难道仅仅是她长得清爽?
提起第三位老师,我就想起他的香烟,半截香烟。
那是教我们《中国通史》的历史老师。他是北大高材生,据说是毕业时不知道变通,就分到我们这所学校。我总是疑惑,中文系有那么多教重要的科目的老师,为什么我却只记得教“鸡肋”科的他;我更疑惑的是,他是不是丈量过宿舍到教室门口的距离,并设计过抽烟的起点,要不为何每天都那么精确,精确到人一站到教室门口,他嘴上的烟就刚好只剩烟屁股了。也许你觉得他要开始上课了,事实上是,每当这样的时候,他接下来,便是走到教室门对面的窗口,点燃第二根烟,开抽。抽到只剩半截的时候,掐灭,课就这样开始了。忘了说明,他是空手来的——除了香烟。在大学教室的课堂里,你总能看到几个空位置,或者交头接耳,“自主活动”的现象。他的课却是个例外,堂堂座无虚席,人人聚精会神。
我从没有觉得他是烟鬼,也从来没有觉得他有悖教师形象。我的记忆里,只有他课前的半截香烟,课堂的神采飞扬。他教我的是副科,还总要抽他的二手烟。不知怎么的,过了这么多年,我却依然对他难以忘怀。我想,这一定是他的个性,他的博学。
教过我的,我见过的老师有许许多多,但这三位是最令我难忘的了。我总是在想,教师是文化人,可千万不能是文人,更多的应该是书生。文人相轻,文人自卑,文人耍滑头。书生不一样,书生是二杆子,是一根筋,是不热衷于世故却充满爱心,是有所坚持,充满个性,认死理之人。我之所以难忘,也许正是他们以书生之名,在诠释教师的含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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