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飘银桂。遥山冷黛烟凝翠,酒暖相思醉。
蝶一对,燕一对。花满幽径泪成堆,鸿雁几时归?
秦鹤宇整个身体都趴在了花园里的石桌上,醉意爬满眼皮,迷离的眼中连中秋的月光都带着感伤。
他有一种痛,从大脑蔓延至四肢百骸,说不明,道不出,仿佛身体里少了什么,那是一种缺失的苦,不是肉体的,是精神上的,或者说是心灵上的。
夜色浓郁成一件墨色披风,蒙盖住了秦鹤宇的悲伤……
太阳照常升起,暖色又洒满青梅镇的街头巷尾。
一道沉默的身影在喧嚣的闹市里漫无目的地移动,慢吞吞。一步,一步,似乎很轻,轻得踏不起街道上尘灰。一步,一步,似乎又很重,重得仿佛能把心踏碎。
无焦的瞳孔,直到斜长的身影全部回到脚下,才有一丝光彩。
满腮青色的胡茬在木然的脸上更显得沧桑,凌乱的发丝也没有一点光泽,穿透并不脏乱服饰的酒气却让接近他的行人都不自觉地远离他周边的空间。
就那么如幽灵一样的走着,从日出到正午。秦鹤宇早已走出了青梅镇。
野外,是一片无际的草地,青黄交杂,随地势起起伏伏,不用风吹,也是一浪一浪的漾向远方。秦鹤宇就在这波涛中的小路上,一步一步的挪移。
蓦地,秦鹤宇停住了脚步,脚下的灰尘仿佛受到了某种震动,漂浮成一小圈的灰白色,在金色的光里四散。
前方,原野起伏的尽头是一道横亘的土丘,那丘上有一棵不知长了多少年月的榆树,依稀有落叶随轻风飘落,落下的叶却避开了一处空间——秦鹤宇注视的那处空间——长发飘逸的身影。
熟悉的土丘,熟悉的老树,却是换了一个人。
不知从哪一处空间汲取来的力量,秦鹤宇的身体似乎一点点从虚幻变得凝实,整张脸孔也渐渐有了生机一般,就连身后的红色披风似乎都有了生命。
恨?痛?无奈?还是倔强地活着的勇气?渐渐握紧的双拳又逐渐松开。浑身紧绷的肌肉又松懈下来,刚刚那道强大的身影如同幻觉一般,重又消失。
两道身影相距十多米,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动,只有枯叶轻微回旋的轨迹说明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时间还在流逝。
“离开她,是你们最好的结局!”一道清脆的嗓音,终于打破了许久的宁静。
秦鹤宇无心去感受悦耳的声音,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只是略微抖动的身体却显示着他内心暴动的情绪。
“别再来找她。”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色彩,仿佛是一堆冷冷的空间碎片,一起砸到秦鹤宇的心里,锋利又冷冽。
“这也是她的意思。”离去的身影把声音拉扯得有些缥缈,但秦鹤宇却听得真实。
空旷的原野,只有秦鹤宇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在枯黄的波浪里岿然不动,像一尊雕塑。
夕阳,土丘上,榆树下,秦鹤宇迎风而立,凝望远方。
远方,天际的云一点点被光染成粉红,像她害羞时的模样。渐渐变得通红,就像她发上的那支红珊瑚发簪。但秦鹤宇最爱的却是那夕阳上,红霞里的一丝墨色。浓郁,沉静,却又把夕阳衬托的极亮。
她,叫它“夕墨”——夕阳时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