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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官家的心事》

两宋三百年历史，为秦以后历时最久的王朝，留下的历史文献也比之前任何一个朝代丰富得多。就是这个王朝，给后人留下了几种截然不同的印象。有人说那时积贫积弱，就有人说那是经济繁华、人口飞跃的时代。有人说宋朝政治腐朽、军事孱弱，就有人说那是建立正确政治秩序的开端与典范。有人说宋朝前所未有地加强君主专制，就有人说宋朝的士大夫政治相当于君主立宪。有人说宋朝转向内向不再开放自信，就有人说宋朝的文化艺术成就空前绝后、对外交流无远弗届。

宋朝的开国皇帝叫赵匡胤，庙号太祖，所以称为宋太祖。这个皇帝很奇怪，他本是一介武夫，建立的宋朝却显得过于文弱。

在宋人的叙述中，“陈桥兵变”对于赵匡胤来说似乎是个意外，只是受到将士们的胁迫他才勉为其难地当了皇帝。历史学者一般不相信这种说法，“黄袍加身”这个情节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因为黄袍不会凭空产生，必须有人预备。难道整支军队上上下下都知道兵变即将发生，只有赵匡胤一个人蒙在鼓里吗？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支军队发动兵变夺取政权，会想到预先缝制一件黄袍呢？其实黄袍加身的情节是模仿而来，后周的开国皇帝郭威本是后汉的大将，他掌握政权之后，曾率一支军队从开封行至澶州（今河南濮阳），也是军士们先鼓噪起来，这时就有人“扯裂黄旗为郭威加身”，于是郭威返回开封，推翻后汉，建立了后周政权。所以，赵匡胤的黄袍加身具有向郭威澶州兵变“致敬”的意味，两次兵变相隔不过10 年，澶州兵变时赵匡胤正是郭威的一名部将。

武艺是混迹行伍的基本职业技能，在五代社会甚至是一种生活技能。赵匡胤不只是成功的军官，还是武术界的一代宗师。在金庸的小说里，江湖第一大门派少林寺最经典的武术——少林长拳据说就是赵匡胤所创。少林长拳全称就叫“宋太祖三十二势长拳”，亦称“太祖

经过多年的经营，赵匡胤身边终于有了一帮铁哥们，号称“义社十兄弟”。他们是：杨光义、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韩重赟、王政忠。这些人大都在后汉初年投入郭威麾下，后来渐渐成为赵匡胤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铁哥们。经过十多年的军旅生涯，到了后周末期，由于赵匡胤晋升最快、官职最高，很自然地成了义社兄弟的首领。而这时，赵匡胤的这些义社兄弟都已成为禁军的中高级将领，如石守信和王审琦分别任殿前都指挥使和殿前都虞候；韩重赟则是殿前司控鹤军都指挥使；李继勋在高平之战后升任殿前都虞候；刘廷让任侍卫司龙捷右厢都指挥使；杨光义、刘庆义、刘守忠、王政忠等人应当也是禁军中级以上军官。这帮弟兄自然迫切希望自己的结义大哥能够入主皇宫，自己也好跟着获得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昭宪顾命”虽然存在很多疑点与争议，但从杜太后去世后一个月赵光义出任开封府尹来看，赵匡胤完全有可能在传位问题上受到母亲的压力。五代以来的传统，开封府尹兼亲王者才是准皇储的地位，但封赵光义为晋王这个事情，开始被赵普挡下了来。赵普的理由不是旗帜鲜明地反对由赵光义继位，而是说两位皇子都还没有出閤封王，先给皇弟封王恐怕对皇子不利。这样赵普就得罪了赵光义，两人就成了开封府内两股敌对的政治势力，明争暗斗，不可开交。

宰相与皇弟的斗争日趋白热化，但首先让赵匡胤感到恼火是赵普相权的膨胀。为了限制赵普，赵匡胤规定宰相府颁发的文件须由参知政事（副宰相）共同签署才能生效，又要求替换宰相府的重要属官十五人，除去赵普的心腹爪牙。

不知是得意忘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赵光义在灭北汉后要求这支部队继续行军北征，企图一举夺回已经割让给契丹的幽州。

赵光义灭北汉后立即攻打幽州遭到军队的强烈抵制，“我师以平晋不赏，又使之平幽，遂军变”，似乎是讲赵光义逃亡并不是因为被辽军打败，而纯粹是因为宋军内部针对赵光义发生了军变。但兵变不太成功，至少让赵光义连夜逃脱了（“太宗与所亲厚夜遁。”）。钱俶是扈从太宗御驾亲征的重要成员，宋军的后军指挥官，这时连续有人向钱俶报告说皇帝已经自行撤退。钱俶得到这样的情报应该怎么办呢？为了稳定军心并给赵光义留足逃亡的时间，他连续杀了六位来报告这个消息的人，估摸赵光义已经跑出幽州才指挥后军缓慢行动。王莘说，如果钱俶不是这样做，军变的军队可能追上皇帝，如果辽国发现宋军内乱逃亡，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所以赵光义当时能顺利逃脱完全是钱俶的

赵廷美被调虎离山之后，赵普首先除掉了卢多逊，理由仍是与赵廷美“交通”，然后以卢多逊为突破口调查赵廷美的不轨之状。结果卢多逊交代他通过赵白向赵廷美表忠，曾经说过“愿宫车早宴驾，尽力事大王”，而赵廷美通过樊德明回复卢多逊“我亦愿宫车早宴驾”。这样就坐实了赵廷美谋逆的罪行。很快宋廷以太子太师王溥的名义要求将“大逆不道”的卢多逊与赵廷美“诛灭”“以正刑章”，结果卢多逊全家发配崖州，赵廷美免职“勒归私第”，其他赵白、樊德明等人统统处斩。赵廷美就这样被定罪免职而绝无还手之力，接下来就是如何取走赵廷美性命的问题。赵廷美仍留在西京洛阳的私第，众目睽睽，难以下手。五月，赵普指使知开封府李符上言指控赵廷美“不悔过，怨望，乞徙远郡，以防他变”，赵光义立即降赵廷美为涪陵县公、房州安置。两年后，也就是雍熙元年( 984)，赵廷美在房州“因忧悸成疾而卒，年三十八”。

赵普罢相并不能帮助赵元佐申救赵廷美，反而让赵光义更加警惕赵元佐。赵普罢相后一个月，太平兴国九年( 984) 正月，赵廷美在房州去世，年仅38 岁，史书上称他惊悸而死。赵廷美去世的消息传来，赵元佐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史书上记载他“遂发狂”，说他会拿小刀去砍服侍他的人，甚至用弓箭射击从庭院里经过的仆吏。本来赵光义除掉赵廷美是为了让赵元佐可以继承皇位，结果赵元佐因此与赵普结成死仇。赵元佐要是这样当了皇帝，日后肯定会疯狂报复赵普，所以赵普无论如何也要在生前将赵元佐拉下马来，这时赵元佐“发疯”就给人适逢其时的感觉。无论是真疯假疯，赵元佐就这样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三月，赵普赴洛阳就任，吕蒙正成为朝中首相，奇怪的是史书记载吕蒙正不喜欢管事，宰相府基本由参知政事王沔作主，“吕蒙正以宽简自任，王沔怙恩招权，政事多决于沔”。这种局面下，淳化二年(991)九月的请立太子事件就显得非同寻常

当然赵元僖被废也离不开其他政敌的推波助澜，这些政敌就是事前被赵光义问计的寇准，以及事后派去调查的王继恩。王继恩与寇准并非只是赵光义的爪牙，他们在立储问题上分别支持长子赵元佐与三子赵元侃（即后来的宋真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