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以前早市去超市买菜,曾跟我提及大门前会站着一大堆老太太,她们会在开门的瞬间蜂拥而上,年轻些的完全不敢参与,就怕不小心把哪个老太太磕碰,我记得当时听到这事时还埋汰这些老太太没事干,不知道享福却把自己当年轻人使唤。
过去我一直认为人在每个年龄阶段都有应该呈现的状态,老年人不仅是指年龄大,还有身体机能所表现出的退化,也就是说达到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学会“退”而不是“进”,但实际上如今的老年人越来越不服老,不是身体上的不服,而是精神上的不服。
在63岁若竹千佐子所写的《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中,她就以桃子奶奶的口吻用碎碎念的方式道出了一个女人在经历工作、结婚、儿女独立、丈夫早逝、独自生活这些事的心理历程。初次阅读时你看到的是一个迟暮老人在抒发情绪,但当你随着她的文字而深入思考时,你才会发现时间虽然从她身上流淌,带走了她的青春,但留下来的全是向死而生的蓬勃之气。
若竹千佐子,63岁初入文坛,却凭借处女作《我将独自前行》一举斩获第54届文艺赏,出版2个月销量超过50万册,并于2018年成为第158届芥川奖获奖作品。
如果你看过《独居日记》,一定了解它的作者梅·萨藤,一个选择写作来度过此生的女子,在当时有许多女性羡慕她这般人物的生活,即使到了现在,大多数的女性或者说整个社会的运行方式都是如此,极少人能够逃离出这个圈子,在《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中桃子奶奶也是如此。
在《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中,桃子奶奶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回忆过往,经历一场逃离没有一鸣惊人,经历一场婚姻没有感天动地,经历一场得失没有死去活来,她只是很努力的活着,完成每个阶段老天给她的考验,如果有比照,那就是我,就是你。
可是为何这本书却得到日本全媒体热议,甚至一经出版登上日本亚马逊畅销书榜,创造日本图书销售奇迹,还标志着日本“玄冬文学”诞生的里程碑式作品?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让我们一起走进《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中寻找吧。
去对抗衰老,还是接受前行?
在进入《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前,你要了解据调查当二十一世纪开始,世界人口有接近6亿老年人,就全球而言,老年人口每年以2%增长,到2050年,世界上老年人的数目将在历史上首次超过年轻人的数目。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每个人的寿命将延长,人类面对的将不再是年龄问题,而是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社会形式的去面对及适应这个新环境。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一种全新的挑战,那么你会如何去做呢?
在《我将独自前行》中桃子奶奶说,“虽说千头万绪让你脑子乱,可从年龄来说啊,现在可能是认真思考的最佳也是最后的机会。还有几年?维持现状你还能活几年?从现在起,凡事都要按照倒计时那样来盘算了。”对啊,倒计时一样的活着,也许比你自以为的长久会更加用心去度过。
你仔细想一想,从我文章开头提到的那群老太太,她们身体硬朗吗?她们活得快乐吗?没有人去了解,可是想到她们那样为了某件事而“拼命”的样子,你会不会觉得很有趣?或者说感到一种来自生命的喜悦?
记得看到过一句话,“这个世上最暴力的语言就是,像个男人,像个女人,像个妈妈,像个医生,像个学生。”我加一句,像个老人,像个老人一样年迈蹒跚的活着吗?没有人规定这样。
74岁的桃子奶奶虽是一个独居老人,因为年事已高,爬楼梯不行,选择了睡在一楼的一个行军床上,原本无奈的事到了她眼里却成了一件很随意的选择,年轻人不是也一样吗?只要是在家里,睡在哪里不是睡?
我特别害怕别人告诉我一些事,一定要做这件事,一定要说这句话,一定要走这条路,不知道你觉得是否熟悉这些话语?好像已经规划好了你的人生,步步都是棋局般。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衰老是一件必输的战斗,难道因为它结局已定,我们就一定坐等它来吗?
对,衰老不可逆转,就像时间不可倒流。可是桃子奶奶却并没有表现出对它的恐惧,甚至在思考如何度过这最后的时间,让我想到了76岁开始画画的摩西奶奶,经历了漫长岁月,依然没有放弃对自己生命的冒险,像不像是一场对衰老的宣战?
不,并不是宣战。在书中桃子奶奶说,“‘衰老’是接受失去,是忍耐寂寞,而此刻却感受到些微的‘希望’。这不是挺快意的吗?无论到多少岁,人们对于了解和懂得以前的不懂得事儿都觉得快乐。”
看到这段话时,我心里微微惊诧,在现在这个社会,美貌年轻成了无数人们追逐的目标,他们通过各种方式去维持一种年轻的状态,首先确实不可否认,年轻真好,但你无法逃避变老这件事,而在书中桃子奶奶接受衰老,将外貌、身体、年龄统统看轻,将所获得的“经验”或“懂得”拿起,这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收获并坦然面对。
是寻找偶像,还是藏匿的自己?
在《我将独自前行》中桃子奶奶回顾过去,原来她并不是一开始就拥有相爱的丈夫、美好的婚姻,她是一个逃离者,因为她曾被母亲过度打压控制,甚至希望她牺牲自己的幸福,按照母亲的意愿活着,无法忍受的桃子终于在办喜事的前三天坐上火车逃离了。
没有人能提前预知自己出生的家庭,当发现精神无法逃离时,就从物理位置逃开吧,这可能在当时年轻的桃子来讲也没意识到,可是她勇敢而决绝的做出了行动,可这样的逃离并没有使人真正的逃脱它的控制。
它是什么?是你对自己的认知,是你立足这个世界的底气。在《我将独自前行》中若竹千佐子并没有具体指出,而是用桃子的丈夫周造代之。
周造与桃子的相遇是在桃子打工的饭店开始。当时出逃的桃子曾因同寝室的人嘲笑她的口头语而沉寂,而这个长相美貌、赤子之心、说着她家乡话语的男子吸引了她,同时让她重拾活力,到后面他们结婚生子,度过了一段桃子以为的美满的婚姻时光。
为何是桃子自以为的?用《我将独自前行》书中的话来解释,“桃子那时还年轻而且弱小,一个人站在这世上,站立在这城市里,总感到自己站立的姿势很笨拙。她需要一个偶像,让她靠上去扶持和支撑的偶像。她对偶像的扶持,不是因为自身的强大,而恰恰是因为自身的弱小。通过扶持和支撑周造,桃子可以确认自己的站姿的轮廓,从而找到生活的意义和自身的存在感——当然这些道理对那时的桃子来说还太早。”
人的成长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可以说对那时的桃子来讲她是幸运的,因为一个女人可以通过婚姻得到一个保护自己的壳子,虽然不是永远的,但至少能躲一日是一日,可是你要知道,即使再美好的婚姻结合,如果一方没有支撑的能力,将压力全部推到了另一方,这样的婚姻或者伴侣终有一天会不堪重负而破碎的。
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无论多么亲密,都不会真的不分你我,那都是两个人。”并且“我们受到很多那样的教育,让我们战胜自我,为了别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人们总是试图让我们相信,那才是真正的爱,那才是正确的活法”。
不知道你们注意过一件事情没有?读书时期女生总喜欢结伴去厕所,有时是觉得独自一人去显得孤单,有时是为了找个人帮自己挡门,那时我看到其他女生都是如此,下意识也形成一种习惯或者说心理,好像自己如果单独去就会显得怪异,现在来看只是上个厕所而已,何必弄得跟耍朋友似的。
就像年轻时的桃子一样。她原本受到母亲的控制,即使逃离了,心理上仍然是不健全的,她需要有个人依靠,并不是因为真的需要,而是她需要藏匿真正的自己,就如同学生时代的我,明明觉得那样的做法奇怪,但依然没有摆脱它。
不过年龄的增长和亲密关系在桃子这里是有用的。她得到了周造的爱,同时以周造作为自己的中心,不仅是将周造作为丈夫,还将他看作父亲,哥哥,弟弟,儿子,在这些爱的基础上弥补了桃子在原生家庭里缺失的东西,所以桃子从原本弱小,需要扶持的她变成了一个敢于想要为自己而活的她。
我觉得这是为何若竹千佐子写下《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的重要原因,她的心并没有随着身体衰老,反而变得日益年轻,这种年轻是由爱而填满的自我信任,这种年轻是经历岁月沉淀后的放下与重拾。
是安静等待,还是奋力抵抗?
在看《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时我最好奇不仅是桃子对于衰老的思考,还有她在面临死亡到来时的心态和感知,就如同你好奇一个喜欢探险的人所经历的故事。
你会思考死亡这件事吗?我经常思考它。不仅会思考死亡,还会去想象自己的死亡到底是如何发生的,我自然畏惧它,可是我知道你不能因为没有发生就假装它不存在。就像《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中写道的,“‘死’就在‘生’的旁边张着嘴等着呢,只不过大家都没看见,或者说都避而不见,假装看不见”。
说到底,这是一种无声的抵抗,大多数人都在做这件事。其实只要想一想,任何事物在这个世间都会成为一种过去式,就像桃子所说的,“就连语言都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过时成为死语,这世上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
这样的想法真让人感到消极,不过不知道你看过纪录片《人生果实》吗?当片子拍到一半时,90岁的爷爷在某天除完草,在床上小憩时安详离开,奶奶试图叫醒他,却无人回应,三年后,奶奶说不能让爷爷等久了,时间一到她就离开了。
那么对于孤身一人的桃子来讲,她在等待谁呢?丈夫周造吗?还是家中的母亲?不,都不是。是她自己,“桃子默默地朝那个女人伸出手去,把她拉起来一块儿走。桃子和她们只能这样,一起,不停地向前走。——左侧加入一个女人同行——有很多很多桃子在。有很多很多桃子在往前迈。”
曾经父母催促我结婚的原因,不过是希望我老来有伴,其实说实话,死这件事只能由你一个人完成,所谓的陪伴只是人不希望让外界给个可怜的评价。当然,如果是像纪录片中的老爷爷老奶奶也是一件美好的事,可是往往现实中,能陪伴我们的人永远是自己。
在《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中写到某天桃子来到丈夫墓前,她望着远处的海,她吃起饭团,看到红色的果实,她开始笑了,笑着笑着就明白了,“俺不是一个等待命运判决的人。俺对热烈的红色有共鸣,俺还能战斗!俺还有未来,还有从今往后,用上的笑意就是涌上的动力,俺还没完蛋呢。”
但人总是要面对事实,衰老的来临并不是一场大雨,雨停了就晴朗了,它是泥石流,你被冲走的机率是99%,而桃子背后突然传来“刺”的一声预示着什么不言而喻,以及随后而来的,嘴角失去血色,有时动作不稳、身体打晃,有时还掉眼泪。
害怕吗?当然,毕竟这预示着她的大限将至,可是在情绪安稳后,在叹息和愤怒怒后,桃子奶奶心里感到愉悦,因为,“当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见,桃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看到这里时,我嘴角不由扬起。曾听过“一期一会”这个词,我知道是说一生一次的意思,但我依然没有明白它所表达的意思,直到看见桃子奶奶说她因为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将失去,所以对现在的人生,她是失而复得者,所以觉得一切都闪闪发光。无论是身体的疼痛,远处传来狗吠之声,还是左手指之家周围长倒刺,桃子奶奶都觉得其中富含深意。
我突然想大声喊道,如同书中写道的,“太棒了!太棒了!你们真是太棒了!俺也太棒了!”
如果我们都将自己当作失而复得者,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像桃子奶奶说的那样,“俺想一个人活活看,俺想照着自个儿的心愿活活看,俺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活活看。这就是俺,就是作为一个人的俺。”而这,我想就是万千读者被若竹千佐子《我将独自前行》这本书震撼到的真实原因。
——完——
作者简介:疯华绝代的四喜,写作者,阅书写感悟,希望所写内容帮助人成长,给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