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大红灯笼高高点缀在八角楼上,熏香的帷幔被微风撩起,宾客进进出出,楼上音弦不绝于耳,楼下歌舞热闹非凡,艳阁姑娘们粉黛薄施,身姿绰约,笑颜盈盈,音容绵柔宛若极乐之境。
王顾之,把弄着刚得的画扇,步调轻快朝内院走去。
“王公子请留步!”
艳阁妈妈朝白凤紧赶慢赶的可算撵上了王顾之,喘着粗气道“灵儿姑娘今儿恐怕不能侍候您了。”
王顾之修养是极好的,听了老鸨的话也不燥只是关切的问道:“敢问妈妈,灵儿姑娘可是病了?”
朝白凤倚着柱子平复了好一会,才解释到:“灵儿姑娘现在确实有些不便,只能怠慢王公子了。”
王顾之望向灵儿姑娘的闺房,眼中的温度一点一点凉下来,幽幽的叹了口气,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递给朝白凤
“妈妈,还望您多照顾灵儿”
朝白凤一见钱笑得眉眼都堆到一起了,连声道王公子放心放心。
梨花帐内美人黛眉轻扫眼波流转红唇微启,纤纤柔荑拨转琵琶
:夜不眠 只挂念
阑珊灯火
相似正浓
风铃动 又悲秋
杨帆不折柳
何舟在离愁,‘’
月初升,夜甚清,满园碧荷都冷到含羞闭上花瓣取暖。原来夏夜是可以冷的,是可以冷到心里的。
“妈妈 妈妈,不好了”只见一艳阁丫头着一脸慌张的朝老鸨跑过来,边跑还边喊着不好了。
朝白凤立马拉下脸,呵斥道“丑鬼,你在王公子面前耍那家的戏呢?”
“不是我啊妈妈,是灵儿姐姐她……她自尽……”
丫头话还没说完,王顾之就转身向灵儿的闺房奔去。
原来翩翩公子也有不风度翩翩的时候
床上的灵儿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王顾之看着觉得心如刀绞,他很心疼,他很也自责但自己现在除了求神问佛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医官诊脉后摇了摇头,“姑娘是服毒自尽的,下官以经下针止住了蛊毒。要尽快找到解药才好”
”太好了“王顾之释然笑了,‘’解药是什么”王顾之复问道
“这……”不知那医官是怎的了满脸是汗语不成句,从旁的朝白凤赶忙上前打圆场”吴医官啊,你到是说啊,你一会这个一会那个的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啊?‘’
医官缓了好一会,绕到朝白凤身后躬身道“姑娘中的乃是西域血蛊毒,这解药……小人属实没有也配不出啊,不过,小人听说楠宫里豢养着这血蛊的解药苍耳子,若大人能的苍耳子,小人……斗胆一试吧!’
“血蛊……“朝白凤看着塌上虚弱的灵儿,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瞬间从发丝蔓延到脚尖
王顾之走过去坐在灵儿塌前,仔细的绘着灵儿的鼻眼,半晌他才哑声道“好,我能搞到苍耳子,届时还望医官费心。”
朝白凤冲底下的人使了使眼色便离开了。
王顾之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心尖的人居然是这么个小丫头
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还不是艳阁头牌,有次太子府设宴,她随她的姐姐们入府奏乐,那会她也就十五六岁吧,人瘦得不行,小胳膊还没那竖琴架粗,自己就问她啊,“你怎么这么瘦弱”她听后居然马上磕头“连声道歉说自己罪该万死,吓到了大人……自己都被她气的发笑,后来她告诉自己,家里为了让哥哥安心读书考试,把最好的吃食都给了他,除了他以外家中所有人都吃野菜汤,自己也是为了给哥哥凑路费而卖到艳阁的……
“顾之哥哥”
王顾之思绪被打断,握住了灵儿冰凉的手温柔的回道“我在”
“你莫要怪马家小公爷”灵儿声音弱弱的,像是呓语一般,但王顾之却听得真亮
王顾之重复了一遍马翰飞,眉梢浮现出一丝与他平日里气质不符的狠厉,温柔的替灵儿掖了掖被角,而后愤然离开。
日头高高的挂着,知了聒噪个不停,夏日就是这样烦躁粘腻。万令仪在上水亭万般无聊的投掷着石子,心里盘算着付苏到底何时才能回来。
2
“夫君夫君,我昨天连夜把你所说宫妇募捐事宜中不妥的地方改好了,你要不要看看?”万令仪一脸讨好的看着付苏
四目相对,付苏温柔的笑了“好啊”
而后他接过令仪手中的册子迈着方步入亭,撩袍坐下,仔细审着。留下一脸可不思议的令仪在原地。
她以为这次付苏会像从前一般,随便翻翻,随便提几句,敷衍了事,今天他是怎的了?令仪揉揉小鹿乱撞的胸口,凑到付苏身边
“不错,由皇后带头募捐比你更有说服力,根据家中男丁朝中品级来募捐数额也挺合理的,嫔妃所捐之物由出价高的皇商得点想到也不错只是父皇来观看这场捐卖有点难办啊”
“必须让父皇来,只有父皇来了,宫妇们才真会是真心捐赠!”
“我且问你,宫妇是不是真的愿意捐这很重要吗?我们要的不过是结果……”
“不很重要!”令仪打断付苏涨红着脸说道“几乎每个宫妇背后都会有一股朝中势力,你身为太子还是少树敌的好……”
付苏怎么也没料到万令仪这么做居然是为了自己着想,他掩饰的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尴尬
“父皇的事我来解决”顿了顿“算了,皇商的事你也别管了,你身为太子妃与他们商贩周旋不和身份”
听付苏如此说令仪心底简直要开出来花, 结出蜜。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比吃烤红薯,盐焗鸡,桂花糕,老婆饼……还开心的事。那就是看他温柔的眉眼,听他好听的声音。
“你打算捐什么?”付苏将令仪拉了回来
“额……这个怎么样?”说着令仪便袖子挽了起来,雪白玲珑的腕部带着一串泛着神秘光泽的楠木珠串。
“这个珠串是莲生大师开过光的珠串,要不是家父与莲生大师关系好,这等神物莲生大师是不赠人的……”
“是吗?”付苏挑眉问道“那这等‘神物’你舍得拿出来卖”
令仪低头细细想了想,摇摇头不舍得,“但金银首饰什么的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令仪眨着鹿眼问到
付苏轻叹一口气“你还是收着这东西吧,留个念想,其实商人更喜欢金银”抿了口茶似是聊家长般问道“听闻楠国有一味奇药叫苍耳子“
“欸”令仪拜拜手 耐心解释到,“苍耳子其实是剧毒,只是用的好就是奇药了……”
付苏忙问道“那你会配吗?”
令仪开始被他这么一问问慌乱,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换作痴笑笑脸,手托香腮道“略懂皮毛”
付苏满意的点点头,抬眼撞见了令仪那副痴傻的模样,不知怎地,心居然有那么一丝……不爽。
远处的万翕直直的盯着令仪,那眼神就像等待狩猎的狮子,灼灼的,狠狠的。
“哎,二少爷你说小姐是喜欢上姑爷了吗?”
“你家小姐‘海纳百川’但凡生的俊俏的他都喜欢”万翕酸道“巧儿你瞧你家主子的样子就跟那哈巴狗见到肉似的,两眼放光,就差摇尾巴了。”巧儿听后捂着嘴偷笑不语,还别说的确像。要说万令仪的“情史”足以写一本史书了,上到当今楠国四皇子下到万府马夫,只要长的俊,令仪都调戏过。
“殿下,工部侍郎王顾之求见”
付苏放下茶碗蹙眉道“他来作甚”嘴角不经意间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让他在偏厅候着”
3
“王大人来可是有急事?”付苏人未到声先到。
王顾之赶忙躬身接驾“下官有要事相求”
“哦?要事?”付苏撩袍入座,并示意王顾之坐下来谈,哪成想王顾之非但没做下,反而噗通跪下了。付苏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王顾之观色忙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解释了一通
……
付苏听后一脸的凝重,“所以你此行是来讨药的?”
王顾之不语默认
付苏接着说“青楼女子?”
“是”王顾之垂首答之。付苏眯起眼“‘你可知朝廷禁止官员呷妓?‘王顾之听后不语只是俯首伏的更低了。他知道,但他明知故犯了而且还爱上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歌姬。
付苏清叹了口气’’这苍耳子是太子妃的陪嫁,本宫做不了主”顿了顿吩咐从旁的宫人“把太子妃请过来”
宫人应是退下,偏殿只剩下付苏和王顾之两人,王顾之在付苏示意坐下,喝茶
“不知,顾之兄最近有没有听过这个笑话,传言沂州地动和沂山山铁矿有关,传的还有鼻子有眼的。”付苏边撇着茶渣便讪笑道“硕鼠盗矿山,宝山无物。山神怒,地动现。这首打油诗你听过没?”王顾之虽然心急如焚,但头脑还是清醒的
“民间谣传,空穴来风,沂山矿产矿多少工部账上都记得明明白白的差不了……”
“是吗?哦对,工部的帐都是由马厚德记录的,他是老人了应该……”付苏挑着唇角的看着王顾之慢慢吐出“错不了”三个字
王顾之拧着眉头,胸膛一伏一伏的,平复了良久,冲着付苏点了点头。
“太子妃来了,你朝她讨吧!”
王顾之忙起身,整理衣冠,作揖道:“下官王顾之见过太子妃”
万令仪一改平日形象,端的好好的,颇有太子妃仪态。“敢问王大人为何事找本宫?”
付苏俨茶掩笑。
“下官相求一味药-苍耳子”
令仪听后一惊,蹙眉道“不行!这是毒物,你要这毒物作甚?”
“下官求它”王顾之直起腰,端着满红血丝的眼怔怔的看着令仪,一字一顿的挤出“解毒!救人!”
模样着实吓人,令仪声音有些轻微的颤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带着皇族特有的高傲清冷反问“你这是求我?”
“下官僭越了‘’,王顾之又垂下头,闷闷的说‘’只是那毒凶的很,急需解药救命”
令仪上下打量着王顾之,丰衣博带,腰间别着大家的画扇系着精致的佩玉,好一派书生模样。令仪冷哼了一声,在付苏座下落下,捏了块点心送到口中,面露难色“只是这苍耳子也是顶顶的毒物,本宫怕是给了你,你也不会用啊”
从旁的付苏着实看不下去了不禁帮趁着王顾之“人命关天,你想想法子。”
令仪挑眉看着付苏,复又流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你把人带过来我试试看吧”。
王顾之听后连连道谢,令仪摆摆手“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们太子殿下吧,还有‘’令仪声里杂着一丝不耐烦“你快下去准备吧”
王顾之应是退下。
“我不喜欢他”令仪很是直爽的表达出对王顾之的嫌恶。
“出事的是他心上人,难免有些急躁”付苏安慰到
“急躁?”令仪霍然起身指着那离去的背影抱怨到“他刚好那副模样你没瞧见,好像是我若不应下他,他便要吃了我”
付苏嗤笑道“这是太子府,你是太子妃,他不敢”
‘’总之‘’令仪鼓着嘴说“此人并非真君子,你心里有数就好”
付苏点点头,面色严肃的望着外面。令仪知道他此刻一定在计划着什么事,她猜这是朝堂上的大事,身为女眷不打扰,不多问便是最好的帮助。
日落西山,落霞艳丽,灼灼的红霞映的紫藤萝下的令仪人面桃花,天凉爽了些,令仪按习惯飒爽的耍起剑,一套滦仓剑法帅气收尾。余光间她瞄到站在葡萄藤下的付苏,他脸上似乎晃过了一丝……羡慕,惆怅神情。
“娘娘,这是殿下给您的霍香”
令仪抹了一把汗,“你拿回去吧,我厌烦这味”
只见那老宫女一笑“殿下说了,虽然厌烦,但此物有用的很,很是消暑‘顿了顿‘’束奴婢多嘴这物什那有什么好坏呢,关键是用的人会不会用,用没用对。”令仪点点头把玩着起这霍香囊,那俾子行礼退下,过了良久令仪才开口问身旁的俾子“方才那宫女是谁?在哪当差?”
“回娘娘,她是太子乳母,孙夫人,一直照顾着太子起居”
令仪点点头,不觉间朗月爬上了宫墙,月色下一片好像一切都是朦胧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