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水静流
第二十六章 资月
/不想对疯狗一样的人示弱
/2017年12月2日 下午 衡阳
离开了我弟的那间店铺, 我往回走。 走到公交车站, 等了不到五分钟, 一辆去到我那里的公交车到了, 这一次我上了车。 我不能不上车, 没地方可去,实在找不到地方可去。 我胸中的怨气、 不满和愤愤不平需要一个发泄口, 或者一个通道, 但是没有, 我想了很久都还是觉得没有。 前面那个小小的街心公园吗? 当然不合适。
还有几个站就要到我那里, 我突然想到提前下车。 这个时候不合适, 不合适回去, 不合适见到骆雁玲。 看看我现在的这张脸, 紧绷着的一张脸, 黑头黑脸,像覆盖着一层黑色的膜。 骆雁玲见了, 无须开口问我, 就知道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了。
还有更重要的, 是我现在很想喝一口。 我心中很憋屈, 很压抑, 很需要“江小白”的安抚。 这种需要安抚的感觉现在很强烈, 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被安抚了一样。也确实好长时间不曾被安抚了。 上一次喝“江小白”是什么时候? 九月份? 直到现在不是快三个月了? 真的很长久! 真的很久远! 以致于我现在几乎处于一种如饥似渴的状态。
我不管了, 今天我必须得喝!
时间刚好来到中午, 到吃午饭的时候。 我在这里喝, 那骆雁玲怎么办? 我的内心一个声音如此问道。 如果就此回去, 陪骆雁玲一起吃午饭, 那“江小白”肯定就喝不成了。当着她的面, 我不敢喝酒, 怕她说我, 怕她指责我。 再者, 即使我不怕她, 敢当着她的面喝, 我喝着她坐在旁边看着, 我也会觉得这种场面, 气氛不会那么好,“江小白”给予我的安抚也不会足够深。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就觉得喝“江小白”只适合一个人喝, 两个人不行, 根本不合适。
先把骆雁玲暂且放到一边吧。 不是我不管她, 我深深地爱着她, 把她一直装在我的内心里。 是我现在太想喝酒了。 我需要静一静, 需要安抚一下, 需要重新积攒力量,以备将来的艰难旅程。 等我喝完了, 感觉好些了, 又有冲劲了, 我再回去, 回去给她带饭过去, 这样可以吗? 这样行吗?
行, 就这样吧! 一个声音对我如此说道。
下车后往右转, 走过两个街口, 对面就有一间小餐馆。 这间小餐馆我比较熟悉, 以前在这里吃过几次, 都是一个人来, 一个人吃完了就走。 饭菜的味道还可以,份量很充足, 环境也还算卫生。 没有太多人, 没有人声嘈杂, 有时还播放一点音乐, 调节气氛。 有一次通过交谈, 我了解到老板是和我同一个镇上的, 女的, 三十多岁,还有一个身份是一个寡妇, 带着一个在市里上小学的男孩。
我进了餐馆, 选了最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 只容两个人面对着吃饭的桌子, 空间是有点挤, 但如果不必要高谈阔论, 不必要指手画脚, 也还算过得去。况且我还只是一个人, 对面的位置多半会是空着的, 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拥挤。
三十多岁的女老板微笑着走过来, 问我吃点什么? 我首先对她说要一瓶“江小白”。 一瓶就够了, 不需要两支。 以前我会点两支, 但这一次不行,我得省着。 然后点了一碟花生米, 一盘油焖青菜, 一盘肉丝炒青椒。 就这几样,我对她说, 够了, 再多会吃不完。 女老板点头, 再一次向我展示微笑, 然后迅速地离开,很像一只美丽而翩跹的蝴蝶。
“江小白”和油炸花生米首先拿来。 还拿来一只小分量的玻璃酒杯。 我把“江小白”分两次倒进小玻璃杯。 一杯倒满之后, 我把它端在手里, 静静地端详着它。我在想, 这样一杯洁白透明的液体, 一经倒入我的口中, 怎么就具备那么大的能量, 能将我内心里所有的情绪: 所有苦闷, 所有烦恼, 所有不满, 所有怨忿, 等等,所有这些统统都激活起来了呢? 而更神奇的是, 到了最后, 这所有的情绪都被激发出来之后, 我还真的得到了安抚, 得到了抚慰, 不会像最初那样, 群情激愤, 各种情绪像恶魔一样在我的内心里撕扯与争夺。难道是这样一杯液体, 把它们全都灌醉了? 而我自己反倒没醉?
我喝下一口, 没有感觉; 再喝一口, 还是没有什么感觉。 难道是好久没喝了, 身体的某种功能已经退化? 这令我难以置信。 第三口把杯子里面的全干了,然后坐在椅子上, 静静地等身体出现某种我期待已久的反应。
迟迟的不来。 我只好伸出筷子, 夹起一粒花生米, 扔进嘴里慢慢地嚼碎。 随后拿起“江小白”, 再倒第二杯。 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分几口喝, 不想就这么猛灌进去,那样恐怕更加找不到感觉。
慢慢地, 开始来了。 当第二杯见底的时候, 喉咙开始发痒, 身体开始发热, 眼神有点不集中, 而我的一瓶“江小白”已经没了。 要不要来第二瓶? 我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个颇令我感到为难的问题, 就像一道难度系数超高的高考数学题, 摆在我的面前, 我有点不知道如何下笔。 我思考了许久, 最后还是决定, 让老板娘拿来第二瓶。
油焖青菜与肉丝炒青椒都端上来了, 但是我只是稍稍动了几下筷子, 感觉没味口。 我还是喜欢我的“江小白”和油炸花生米。 花生米它脆, 而且还香, 很适合“江小白”喝下去之后的口感。 这两样东西搭配得恰到好处, 我甚至觉得就像我搭配她骆雁玲。 然而, 我们俩个, 谁是“江小白”? 谁又是花生米呢? 想来想去, 我觉得还是我当花生米好点,骆雁玲就让她当“江小白”吧。 谁叫她有时候特别能安抚人呢?
花生米吃完了, 一粒不剩, 我的“江小白”也喝完了, 刚刚好。 更为有趣的是, 我感觉我的酒量这个时候也刚刚好, 不算高也不算低。 头脑还清醒,看东西也不算模糊,眼前没有叠影; 脚下也不觉得轻飘, 走路应该没问题; 再加上我喝酒之后不脸红, 所以即使两瓶“江小白”下肚, 我认为别人也看不出我喝酒醉了。
我叫来老板娘结帐, 并叫她帮我把几乎没动过的菜打包, 再要一个全新的快餐盒, 让她给我装一些米饭。 我要给骆雁玲带回去, 这就是她的午饭。 我自己吃过了,我不能把她给忘掉。
我回来了。 推门进入客厅, 我拎着打包回来的菜饭, 正要说“我回来了!”, 屋子里面的场景瞬间把我吓了一大跳, 脸上的神色也在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骆雁玲在哭, 她趴在床上, 捂着被子在“嘤嘤”地哭;而朱丽丽站在我的那间房的门外, 对着骆雁玲颐指气使, 同时涨红了脸在破口大骂。 这情形与上次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程度上比上次还要更加激烈。
我连忙放下手中打包回来的菜饭, 同时也问她朱丽丽:“怎么啦?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又把你激恼了?”
“还有什么事? 你问问她自己! 这样一个疯婆子, 你到底要把她留在这里多久?”看得出朱丽丽已经是恼羞成怒, 对我也不问青红皂白, 张口就是一股恶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倒先说说看。 如果确实是我的同学错, 我向你道歉!”我一边这么对她说, 一边从她面前经过, 去把骆雁玲扶起来, 靠在我身上,安抚她不要再哭了, 还递给她纸巾, 让她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我在补觉, 她在客厅里不知道搞什么鬼, 突然之间就是呯地一声巨响, 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醒来后几乎吓得半死!”
“是我不小心, 把开水瓶打碎了。”骆雁玲插进来解释道。 她没敢对着朱丽丽说, 只是轻轻地对我说,让我听到。“我口渴, 去打水喝, 没有拿稳, 开水瓶掉到地上了。”
“开水有没有烫着你? 有没有伤着?”我转而去问骆雁玲, 用眼睛在她身上扫视, 特别看了一下她膝盖以下的部位。
“没有!”骆雁玲回我说。
“你还有心思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朱丽丽在门外不依不饶, 对着我吼道:“你赶紧把她打发走, 要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让我把她赶到哪里去? 她还是个病人!”我一时也气急起来, 声调突然提高了好多度。
“你做不出来, 是吗?”朱丽丽向前跨进来几步, 指着我的鼻子说道:“那你现在就给我交房租!交不出来就一起给我走!”
“我现在没钱交给你!”我也开始强硬起来, 不想再对她这种疯狗一样的人示弱。
“没钱就给我滚!”她大声地对着我吼道, 几乎是歇斯底里。“有多远,滚多远!”
这个时候, 她就站在我的面前, 不到几十厘米的距离, 而伸出来指着我的手指, 几
乎就要挨着我鼻尖了。我瞬间感到这是对我最大的冒犯, 也是对我人身的一种攻击。 我胸中的怒火突然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还没等她明白过来, 也根本不给她时间躲避, 我忽然从床上站起身,对着她的脸, 甩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那声音传到我耳中, 是从未听到过的清脆。
打完之后, 我既感受到手上的火辣, 也感受到胸中的解气。 而朱丽丽捂着挨打的脸(不知道有没有肿起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起手印, 我看不到), 更加歇斯底里起来, 更加像一只疯狗一样咆哮起来。 她对着我吼道:“资月,今天你和她俩个不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我不让你们从我这里滚出去, 我就不是人! 我还要把你所有的案底全抖露出来! 你不是要比谁更狠吗? 那就比比看,到底是你狠, 还是我狠!”
我颇感惊讶, 问道:“我有什么案底被你掌握了? 你倒给我说说看?”
“你不信是吧? 那你就等着吧! 等着警察来抓你吧! 你的那些倒卖毒品的事, 公司里哪个不知道? 哪个不清楚?”
听了她这话, 虽然我是有些心虚, 但我还是强作镇静, 我对着她冷笑两声, 然后说道:“你没有真凭实据, 没有当场抓到我, 敢去报警, 我就敢反告你诽谤我!”
“那就试试看, 到底是你能羸, 还是我能羸!”
我低头抱着我的双肩, 沉默了一会, 脑子里在迅速地思考与权衡。 到最后, 我缓和了一下语气, 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在这里住了, 特别是我的这个同学。你看不上眼, 她也确实吵扰了你。 既然这样, 我和她两个今天就搬出去, 不再烦扰你了。 你看这样行吗?”
看到我这样向后退, 这样摆出低姿态, 她依旧没有好声色, 依旧凶巴巴地对我说道:“没什么好商量的, 今天必须给我走。 我受够了!”
我转过身, 招呼骆雁玲和我一起收拾东西。 她也看出来了, 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 已经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有默默地站起来, 开始动手收拾她自己的东西,那些从她家里带出来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 我俩把一些日常和必要的东西收拾进了两个旅行袋, 一人一个, 挎在肩上。 我的东西比较多, 一时带不走, 我把那些比较大件的东西, 整理好之后,放在外面客厅的一个角落里, 跟朱丽丽说, 暂时在这里存放几天, 等我找到新住处了, 再回来取。 我猜测我的那间房子, 她可能已经找到另外的合租人了, 所以现在逼着我走。 因此我想我的那些东西, 不可能被允许还放在那个房间里, 只能在客厅里找一个地方暂时存放一下了。
对于我的这个请求, 她没有吭声。 既不说同意, 也不说不同意。 我知道这个时候, 她还在气头上, 我就当作她默认了。
最后, 临走时, 我对她说道:“欠你的房租, 我会记在心上, 一定会给你。 我不是那种赖帐的人。 请你完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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