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第三次把牛排切进酱汁里时，许砚礼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骨瓷杯沿。她知道那是他隐忍的习惯，像投行分析师面对客户无理要求时转钢笔的动作——只是此刻坐在对面的人，是恋爱三年的男朋友。
"这次真的是临时项目，香港那边突然要路演..."她的解释混着刀叉碰撞声，在落地玻璃窗折射的暖光里显得格外苍白。许砚礼抬头时，镜片后的瞳孔映着她衬衫第三颗错位的纽扣，那是她从会议室直奔餐厅时留下的痕迹。
三个月前他创业公司的庆功宴上，她也是这样穿着西装裙赶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那时他举着香槟杯等在旋转门前，看她在人流中穿行，发尾还沾着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冷气。现在想来，那些被她爽约的周末、错过的产品内测、凌晨三点的未接来电，早已在彼此生活里凿出细密的裂缝。
"下周发布会，你来吗？"许砚礼突然开口，指腹划过手机屏幕，亮出那张印着"星轨科技"LOGO的邀请函。林晚星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单独标红，像他每次帮她改PPT时用的批注颜色。
"那天...我要陪客户看外滩源的新楼盘。"她的声音轻下去，指尖无意识绞着餐巾，直到听见对面传来椅脚摩擦地面的声响。许砚礼弯腰替她捡起滑落的丝巾，薄荷味的古龙水混着咖啡香涌进鼻腔，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送他的味道。
发布会当天突降暴雨。林晚星盯着手机里跳出的"直播中"提醒，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分钟。当她终于推开会议室门时，总监的脸色比窗外的云层还要阴沉："客户等着听方案，你以为这是过家家？"
她在暴雨里狂奔时，高跟鞋断了跟。直播间里，许砚礼正在演示新开发的智能日程系统，背景屏保是她去年生日时发给他的自拍——那时她靠在他公寓的飘窗上，手里捧着他送的薄荷盆栽。弹幕突然刷起"创始人领带夹好特别"，林晚星想起那是她在他第一次融资成功时送的礼物，钛钢材质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盖过了薄荷香。许砚礼的左臂缠着绷带，看见她时愣了两秒，才低头继续整理散落在病床上的发布会资料。"下台时踩滑了。"他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直到看见她手里攥着的、被雨水浸透的邀请函。
"我把客户晾在餐厅了。"林晚星蹲下来帮他捡散落的名片，指尖触到他指节上的创可贴，"他们说要换对接人。""刚好，"许砚礼突然笑了，指腹擦过她潮湿的眼角，"我开发的系统里，有个功能叫'重要事项免打扰'。"
凌晨的病房很安静，监护仪的滴答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成背景音。林晚星靠在他病床边打盹，忽然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她迷迷糊糊点头，那天她在律所加班到八点，他带着薄荷糖在楼下等了三个小时。
"后来你总说薄荷糖太凉，"许砚礼的手指划过她手腕内侧，那里还留着他去年冬天给她暖手时的温度，"其实我是想让你知道，总有人愿意等你忙完。"林晚星抬头，看见他镜片上有水雾，分不清是病房的热气还是别的什么。
她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薄荷糖纸，那是今天跑丢高跟鞋时，在口袋里发现的、他不知何时塞进去的糖。糖早就化了，纸角还留着淡淡的绿色纹路，像他办公室里那盆被她养死的薄荷，后来他偷偷换成了仿真植物，却骗她说是枯木逢春。
"下周开始，"林晚星把糖纸展平，压在他床头的日程本上，"我的日程表，由你亲自审核。"许砚礼低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笑出声，胸腔震动带得绷带微微发颤。他摸出手机，点开那个尚未上线的功能——在"林晚星"的标签下，备注着："优先级：高于所有会议、路演、产品发布会。"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影，像他们未来要走的路，明暗交错却始终有光。林晚星看着许砚礼枕着她的手臂渐渐睡去，指尖轻轻划过他腕骨处的旧疤——那是他们在台风天挤地铁时，他为护着她撞在立柱上留下的。
原来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消耗，而是像薄荷糖在舌尖化开的清凉，是明知会被爽约却依然预留的座位，是在彼此世界里悄悄生长的、不可替代的位置。就像此刻，她终于明白，爱情从来不是分秒必争的谈判，而是愿意为对方按下暂停键的勇气。
晨光初绽时，林晚星手机弹出新邮件：投行总部调岗通知。她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人，手指悬在回复键上，忽然听见许砚礼沙哑的声音："无论你选哪条路，"他睁开眼，镜片后的瞳孔映着她的倒影，"我都会把日程表调到和你同频。"
她低头吻去他眉梢的疲倦，咸涩混着薄荷的余味在唇齿间蔓延。窗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轻晃，像极了那年夏天，他们在便利店分享一支薄荷冰淇淋时，落在彼此肩上的阳光。这一次，她终于知道，所谓同频，从来不是放弃各自的轨道，而是在交错的星轨里，为对方留一盏永远亮着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