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来得太突然,秦淮觉得自己根本就还没有准备好,爱的人向她扑面而来,吻得却那样生硬。自小到大,见璟没有带过女人回家,与莫牵哥哥并驾齐驱料理着秦雷两家的家业,自小到大,他与哥哥一样,陪她玩耍,由她任性,予她衣食无忧,百般宠爱。但玉兰树下那一眼,她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哥哥,他与莫牵哥哥不一样。他的脸总是干净好看,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书本墨香,家里的洋先生也总是夸赞他敢作敢为,品性纯良。兵荒马乱的年代,是他与哥哥守护了冰冷宅院的温暖,家的温暖。
暗生情愫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喜欢的物件都想与他分享,想跟在他身边,看他认真读书写字的脸,喜欢听洋先生对他赞不绝口,喜欢莫牵哥哥对他言听计从,因为他终有一日从那个不让她摸头的小男孩变成了独当一面的男人。而他毫无预兆的吻了她,对她说嫁给他。可能是那夜酒的迷离,可能是那夜青楼女子的煽艳,可是无论如何,她也终于得偿所愿,她才知道,原来见璟也是钟情于己,每思于此,惴惴难耐,这原来就是爱啊,不笃定,不确切,不真实,却又近在咫尺宛如流沙,只敢捧在手心,只敢捧着,怕握轻握重都会变了模样。
后来的日子,在莫牵哥哥的陪伴和操持下,他们一同往返于各类商铺,置办着成家用的物什,那是秦淮心中期寄最满的时光,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绿色好看。”在绸缎铺的时候,见璟驻足看了好久,他拿起那匹雕纹绿缎在秦淮身前比来比去,一边端详着秦淮,一边又望向莫牵征求建议,莫牵也点头。
秦淮笑咪了眼。
裁缝为她量朵尺寸时,她还悄悄向外张望,见璟与莫牵,一个倚着门框,一个碾着下巴颏摸索绸缎,都装出一副深谙其道的商人模样,拒绝被掌柜当成“冤大头”。秦淮心里暗暗地好笑,秦家雷家的产业里唯独没有“锦罗绸缎”这一项呢。
女子跌跌撞撞从后门闯进绸缎铺时,与秦淮撞了个满怀。她头发凌乱,脸上的妆容也像融化了一般支离破碎。还不等秦淮反应过来,跟在女子身后的军兵就冲了进来,带着满身酒臭,露出满布黄褐色垢干的牙,叫嚣着往跌倒的女子身上扑,顺势扯开了她旗袍分的叉。秦淮本能冲上前去,拽住无耻军兵,大喊着: “红姑娘,你别怕——”
她话音未落,见璟和莫牵便双双出现在眼前,甚至还未开言,几个人便挣扎扭打起来。绸缎铺的掌柜趁乱冲上街,大喊着救命,引着人去报官。可谁也不知道,这军兵并非独自作恶,在见璟和莫牵将他制服五花大绑之时,他那队醉醺醺的援兵兄弟一声怒吼之下,见璟和莫牵连忙给他松了绑。
秦淮和红儿都被人紧紧掳在尖刀刃前,胁迫着见璟莫牵。双方交涉,见璟见不得莫牵望向小淮心急如焚束手无策的样子,反手抓过那浑身恶臭的军兵要换秦淮,至于花涧坊的头牌,与他们无关。
“一换一?你们想得倒美。我们整整一队兄弟,两个女人都还嫌不够呢。”军兵队列中爆发出一阵令人不齿的笑声,为首的那个军兵像不懂事的叛逆纨绔,越发对秦淮感兴趣起来。
秦淮徒劳挣扎着,脖子被锋利的刀刃顶出来血滴。
“放开她——”见璟和莫牵几乎同时喊出声,冲上前去。
混乱中,谁也没看清,谁的刺刀在空中挥舞,谁的拳脚在纵横交错,谁在嘶吼,谁在哀叫,谁的血,洒在嚣尘,止住了纷扰。
人群静下来。
莫牵一脸茫然,手中从绸缎柜台操起的剪刀尖刃从红儿纤细脖颈抽了出来,喷洒得到处都是,像花,盛放。
一声枪响。
莫牵眼神愣住,捂住胸口,踉跄倒地,见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宽大掌心扶住他的头,生怕他磕着碰着,伤了脑袋。可是,被莫牵捂住的胸口早在瞬间渗出了血液,他像被淋了一身的画染,前胸缨红扎眼,血,越涌越多。
他倒在他的怀抱中,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肆无忌惮,不思过往,无畏将来。这怀抱,他思恋过好久。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莫牵尽量稳住自己颤抖的手,想让自己看上去跟往常一样沉稳冷静,朝见璟头上揉去。暗红,拧湿了见璟蓬松的发端。
“别说话,你别说话,没事的。”
“对不起啊……小璟,辛苦你这么多年,陪我……”
“我一点也不辛苦,和你在一起,我从来就没有觉得辛苦过——你别睡,莫牵,别离开我——”见璟声音越来越小,头埋进莫牵胸前,让他的手在自己头上停留。
门口英气逼人的军阀下了马,单膝跪地,将红儿揽入怀中,双眸充血,像要杀了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