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开一个展厅的打算,这几天空闲,于是走上了寻找门面之旅。
有些真相,只有你走上街头,才能真实触碰到。
那天阳光很好,洒在街道两旁光洁的玻璃橱窗上,一条我记忆中车水马龙、一位难求的商业街,如今逛街的廖廖无几,守店的无聊地刷着手机,整个给人一种死气沉沉之感。
中介小哥穿着雪白的衬衫,笑容带上了几分急切。他推开一扇玻璃门,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姐,你看这个位置,极品。前几年,没一万二根本下不来!现在?”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三千八,包物业。诚心要,价格还能谈。”
我站在那片空旷里,脚下是冰凉的地砖。三千八。这个数字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我对经济下行所有模糊的想象。
它不再是新闻里的一个词,而是眼前这片实实在在的、昂贵的虚空。
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些素未谋面的业主。买下这个铺子,当年得要多少钱?一两百万恐怕是起步,三四百万也是寻常。
他们当初怀揣着怎样的梦想?一铺养三代,一份传世的产业,一只下金蛋的鹅。
如今,这只鹅沉默着,不再下蛋,却依然每天吞噬着巨额的持有成本。
原来,时代的尘埃,不止会压在买房买车人身上。买门面的人,被埋得更深,更无声。
我知道大环境不好。但我没想到,实体的寒意,已经刺骨到了这个程度。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以极低的速度缓行。车窗外的世界依旧繁华,但我的眼睛,却好像能自动过滤掉那些霓虹,只看到一扇扇紧闭的、待租的门脸。
突然之间,竟有些庆幸自己这几年的不思进取。
记得几年前,我在写字楼里的办公室租约到期。房东一个电话打来,语气温和,态度坚决:“不好意思啊,周边行情都涨了,我们下个租期,月租得加一千五。”
一股无名火冲上了我的头顶。加一千五?我那时生意本就波澜不惊,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一气之下,对合伙人说:“不租了!搬家!搬到我那套空着的房子里去!”
说实话,搬家的过程,就是不断自我怀疑的过程。从光鲜的写字楼,搬到小区办公。没有了气派的前台,没有了标识清晰的公司门牌。来访的客户不好找,还得下楼去接。
每一次解释“我们换了个更温馨的办公地点”时,脸上都有点发烧。
那时候觉得,这是退步,是妥协,是混不下去了的表现。
可就是这份“意气用事”,这笔“面子账”,在这几年里,悄无声息地,为我省下了不少的真金白银。
当时有些激进的同行,有的加杠杆开分店的,现在被每个月的租金人工压得喘不过气;有追逐风口、投资一个一个新项目,如今朋友圈已悄无声息;有为了扩大规模而耗尽现金流的,现在每天都在拆东墙补西墙。
他们不是不努力,不是不聪明。他们只是在那个节点上,选择了相信未来会更好。
而我这颗“不愿被收割的韭菜”,因为一次负气的“退缩”,阴差阳错地,守住了自己重要的现金流。
这是一个小人物的运气,和一份后知后觉的冷汗。
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没有预测风口的能力,没有对抗大势的资本。似一叶小舟,在宏观经济的海洋里飘荡。
巨浪打来,我们也做不到乘风破浪,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握紧自己的桨,不要被倾覆被灭亡。
所以,当我们看不清路的时候,就别蒙眼狂奔。
停下来,不丢人。赔掉所有,才丢人。环境好的时候,勇猛是利器;环境不好的时候,谨慎才是保命的铠甲。
赚不到钱的时候,就先想尽办法省钱。
每一笔你省下来的钱,都是你未来东山再起的弹药。砍掉不必要的开销,就像给自己穿上了过冬的棉袄。别小看那省下的一分一毫,它们叠在一起,就是你的安全感。
还有就是要接受现状,放过自己。
真的不是你不努力,是潮水退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得跟着裸奔。别把所有的压力都扛在自己肩上,觉得自己无能、失败。
时代的一粒沙,落下来就是一座山。我们扛不起山,但可以学会在山的阴影下,找一块还能照到阳光的地方,种好自己的小花。
稳住阵脚,熬过当下,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省下的,不只是物质,更是前行的底气。
活下来,就是胜利。
放过自己,就是智慧。
唯有用这份平和的心态,去面对这多维又多变的生存现态。
或许,这不叫躺平,这是在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