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睁眼,外面有些亮了,想来不会太早。爬起来,时间比昨日早少许,挺好。找到眼镜,把灯打亮,去洗手间放水,然后回转身来,在称上看下体重,在纸上记录一下。然后,去烧水,泡麦片,做蛋花汤。这一切都妥当了,带着小黑下楼去,这是它早就盼着的事啦。
走在长廊里,对过有一位女子在跳绳,看上去有些面熟,走得更近,自己的辨识越清楚,的确是她。她在中间停下、正要开启新一轮跳的那会,跟她打个招呼:跳绳啊。我的脸上是带着笑的,她闻声将视线调过来,看清楚了眼前的,脸上浮起了笑,打个招呼:周老师早。
早。她继续跳她的,我继续走我的。被这样称呼,只表明她和我曾经一起弄过专利。我在想我是怎么称呼她的呢?大多的时候,都是喊出她的姓。算不清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有多少个年头了,这些年她做得很成功,越来越多地站到台前,旁人如我无从看到她台下花的工夫。
树梢上,那轮月亮,还显得有些圆,先前一直以为它在靠近十五。然后,是在昨天或者前天,看日历的时候,才发现那天已经是十八。看到时,稍稍地一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天啦,十五、十六,月亮正圆的那会,我上哪去了?我当然只是在老地方,走开的只是我的目光。
迎面,遇到一位女子,跑着过来。认出来了,等她接近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满是笑,跟她打招呼:怎么这么巧,昨天遇见你老公,今天遇见你。她笑着跑过去了,我笑着继续走,心里想:昨天的时间更晚一点,今天的时间更早一点,只是自己的时间稍提前,才遇上她。
迎面,遇到一位男子,走了过来。认出来了,是总走万米的他。想要跟他打个招呼,招呼声吞在喉咙里。他戴着墨镜,两个人即将插肩那会,见到他的视线稍稍地勾下朝着小黑,见到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笑。小黑之前在那个老地方找到了骨头,这些天那提供了它的早餐。
往前走,路过保安的时候,自己想着的是一会要伸出手,亮出掌心,看看这次报出什么个数字。听到他说出了一声:这么早。这就是打招呼了,边往前走,边大声回他一个:早。读到了一个超乎寻常的数字,知道它早上总这样。心里想着的是:刚才这小伙长什么样来着?
早上,把挂历上的一页撕下来,让新的一页显现。走在路上,还在惦记着昨天最后一次长聊后,自己坐在沙发,在将先前的兴奋平息,给他发出的:今天听你一席话,甚为感动。牛劲十足是你现在,牛气冲天是你未来。他还要独自摸索好一阵,翻过他要达成的系统调试。
我能够做的,仅限于坐在那里,心里怀着一个祝福,怀着一份相信:你能做到的。仅此而已,在两个人谈笑之间的时候,我一再地说你这些好精彩,他一再地说你是在看我笑话,我一再地让他授权给我写他的故事,他一再地坚持等我做成了。让我觉到精彩的只是这过程。
等到他做成了,我所听到的会是另样。等到他做成了,他讲出来的会是另样,他甚至会懒得讲了。懒,在两个人谈笑之间,他一再地说你这个懒人,从他回复我发出骚扰的问候的第一个回应开始。我很庆幸:这会是他一百多天以来,头一次自己弄了点吃的,坐在那独饮着。
聊了九十分钟,他喝下九两白酒。他说你来吧,到我这来,待三个月,实地采访我,如果你要写我的话;笑着回他:待三天,了不得。他讲述的,是他这些天在实干的一桩创业,我帮他数了数,我说这是你的第五次创业。前两次我所知悉的不算,他说这是第三次创业。
坐在沙发上,慢慢地让那兴奋褪去的那会,在我说出感动之前和之后,想着的是:这个世上的很多事情,正是如他这般的人,勤勤垦垦、脚踏实地的干出来了。他说他不光干技术活,还干体力活的,有件近九十公斤的家伙要搬动,别的人都不行,也就他自己能够搞定。
和他通话,是晚上了。起初,我是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看着屏幕,想起来试下添加手机联系人,屏幕在滚动,熟悉不熟悉的名字,一一在眼前滚过。见到他的名字时,想着要问候一下,就发了条消息:晚上好,近来,在忙啥?没别的,只是想了解他这段时间的新动态。
坐到沙发之前,自己拖了地,这一天的时间快要走到熄灯睡觉了。拖地之前,和小黑在外面溜达。溜达之前,自己在地板上收拾一堆杂物。在那些杂物刚刚被自己倒出在地上的那会,坐在那里,看看屏幕休息一会。见到有人找我,问她一下,结果是两个人聊桩事一个钟。
她和我也是因为专利遇到的,她还专注于专利,我已经不务正业。在她好奇地打听一番我的近况之后,切入了她要聊的主题:她的朋友的小孩,学校毕业出来的时候,和别人合伙开了个公司,这小孩负责技术,别人负责市场,两个合伙人分处两地,两个合伙有了两年。
近来这小孩觉到这样合下去不是个事,想要退出,对方不理。她来问我该咋办?我也不懂这个,只能就自己所知的,给她出些主意。留下一些谈笑:我说两个人开始说合伙容易,回头说散伙没那么容易,就像生小孩。她接住:你的意思是:小孩生出来了就塞不回去啦?
我说你把当我当个和尚、牧师来看。她接住:那,下次,我给你去烧香。听到这个从她嘴里冒出时,我差点没笑喷,如果嘴巴里有水的话。她这话说得够损的,调笑对方出来都不带一个脏字。挺好的,两个人就着别人的事,一顿乱弹。谈完了,她有东西给别人参谋了。
谈完了,她说出的这桩事让自己还惦记着的是:这两个合伙人当初是如何地一拍即合的?我真正感兴趣的是:起初的这个来龙去脉。这也是后来,我听到他的故事时,我一再地说出的我就是想到你在路上的故事呀。因为我的考量是:你事成之后的讲述,早已经失真了。
无论是在听他自己的故事,还是听她讲别人的故事,还有另个人的故事隐隐地嵌在那,那是一个中间人,介乎委托人和受托人之间,所委托的事最终没有达成,他连同他介绍的受托人,被委托人看着成了骗子,三方纠缠在一起。他身处其中,被这纠缠搅得是心绪不宁。
这三个的故事,我或多或少地听了一些,如此而已。她讲述的别人故事是间距最远的,我所说的,限于空对空,不带感情。他们两个讲述的他们自己的故事,间距是又远又近的,我所说的,限于诸如继续、稳住和时间会解决一切的宽慰话,我带有感情:祝愿他们能够如愿。
日历撕掉了旧的一页,新的一页显现在了眼前。每个人,都是自己上演的戏里的主角。每个人,或隐或现地都在做着些什么;每个人,都在或显明或隐晦地付出些什么。今天所遭遇的,是对那之前的做为和付出的响应;明天会遭遇的,是对这现在的做为和付出的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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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2月0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