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里说板栗
下了几场秋雨,起了几回秋风,秋色顿然变得明媚生动,天色高远,秋意深浓,真是:天凉好个秋!路边的桂花零落在地面上,石阶上,细细碎碎,一摊一摊。轻轻撮起一小撮放在手心,淡淡的桂花甜香迎面而来。因为秋雨,地面、石阶很干净,掉落的桂花也很干净,有的呈米黄色,有的深似焦糖。一位老奶奶走过来,看着桂花,惋惜地说:“这么好的桂花就这样落了,可惜哩!”她絮叨着,说起乡间有小贩收桂花,一斤干桂花要卖好几百元呢。在她的絮叨声中,我渐渐走远。不经意回望,桂花树旁又来了一位老奶奶,两位老人家坐在石阶上,谈起天来,脚下是满地的桂花。
母亲前些日子买了些板栗,才上市的板栗嫩生生的,带着些淡淡的香,烧肉吃味道有些淡。母亲说还得等等,过上一段时间,板栗才好吃。日子在等待中慢慢过去。堂弟送来了一小袋板栗,是先生家屋后的板栗树上结的。一家人皆远离乡间,屋后的板栗树只得任它自生自灭,却没想到它年年结果,叔叔打了一些叫堂弟送过来。板栗树无人伺候,结的果子不大,但色泽油亮,果粒饱满。放几粒在盘子里,余下的储存在冰箱,留着慢慢吃。过了几天,盘子里的板栗变得香甜起来,牙一咬,分成两半,我便像小松鼠似的,吃得盘子里很快只剩下空空的板栗壳了。
同事家在梅村,家里的板栗也熟了,我们纷纷请她带点板栗过来。必胜的板栗是当地有名的特产。六月去必胜村采风的时候,村前、山坡,皆种有板栗树,据说有百亩之多。山间小道上板栗的刺壳遍地都是,让我们对当地的板栗畅想不已,只是遗憾季节不对。如今九月末,必胜的板栗也成熟了,到了采摘的时候了。大家伙都要,同事家里的板栗不够,他们还要去现摘现剥。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她发来的小视频,一个个现摘的小圆球样的刺球在脚下一踩,剪刀一剪,干净利落,里面便露出两三个圆溜溜的板栗。这视频也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曾经在乡间小学教书,一位女老师的家里便栽种着板栗树。板栗熟了的时候,她请我们去家里玩,顺便采摘板栗。看着刺球被我们踩在脚底下,发出嚓嚓声,没见过世面的我很兴奋,吃过板栗、毛栗,这下终于知道它从何而来。
读中学时,到了秋季,学校后门旁总有一位老太太,她的篓子里放着满满的毛栗。毛栗个头小,只有手指头大。买毛栗是按筒来的,她有一个小竹筒,一筒大约是一毛钱。攒了好久的零花钱终究抵不过毛栗的香味,老太太接过皱巴巴的毛票,舀了一筒毛栗,毛栗被我装在裤兜里,这样放学路上可以边走边吃。等回到家,毛栗也吃完了。饱满的毛栗味香可口,也有的毛栗是瘪的,味道寡淡,不好吃。上高中了,校门前没有了卖毛栗的老太太,吃毛栗的历史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同事捎来了板栗,五斤的板栗沉甸甸的。板栗打秤,这是我们当地的土话。也是,板栗壳的重量估计都不比板栗肉轻多少。我把板栗带回家,母亲也赞不绝口。必胜的板栗个大,饱满,板栗壳泛着新鲜栗色的光泽,上面一小撮绒毛,看上去毛乎乎的。同事家的板栗树有十几年的树龄了,是一棵老板栗树,当地称本板栗。与嫁接的板栗相比,它身上的毛要多一些,味道也要甜一些。母亲摩挲着这些来自乡村本地的板栗,喜悦地说,这比她在菜市场买的好多了。市场上的板栗大多是小贩收来的,放了好几天,有些沉了,哪有现摘的新鲜好看。母亲将大部分板栗放进了冰箱保鲜,留出一些放在塑料箩里,通风晾晒的板栗生吃会更香甜。
板栗可以生吃,大多用来烧肉。板栗烧肉是一道家常菜,刚烧出来时还不是很好吃,热过一两遍后,板栗与肉的滋味充分融合在一起,油汪汪的板栗尝起来味道美极了,香甜粉糯,百吃不厌。肉烧板栗好吃,就是板栗难剥,很多人买现成剥好的板栗回去烧,就是怕麻烦省事,想省掉一道工序。以前在老宅时,周末我常帮母亲剥栗子。母亲烧一锅开水,用菜刀将板栗一斩两半,没有全部斩掉,还留一点点壳连着,然后再将板栗泡在开水锅里,泡了一会儿,才捞出来开始剥。用开水泡过的板栗果然好剥多了,棕色的板栗衣轻轻一撕,便轻而易举撕了下来,露出金黄剔透的板栗果肉。不大功夫,一碗板栗肉便剥好了,金灿灿,明晃晃,亮眼得很。秋雨刚下过,洗得青砖地面光滑水平,旁边的桂花树上一树桂花也开得金亮亮,地上洒满了桂花粒。在桂花香里,我们慢悠悠剥着栗子,做着其它杂事,心也变得香甜的了……
这一段的日子是属于板栗的,母亲的肉烧板栗隔三差五端上餐桌,先生家的板栗也快要吃完了。等到板栗吃完,桂香飘散,秋也要结束了,下一个轮回在漫长的等待中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