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节都会折好几个灯笼,两个挂在城南,两个挂在城北,两个挂在城西。
清明节的前一天,一家人都很忙,母亲忙着采摘枫叶、红蓝草、紫蓝草,煮好晒干的密蒙花,用来蒸五色糯米。父亲则出门找挂清的竹子和柳条,柳条拿回来时会把一些挂在门边,柔软的细柳拿来做手环有时会涂上红色或紫色,听母亲说那是驱蚊的。而我忙着穿千纸鹤和纸灯笼。家里的墓地都在很远的地方,前一天需得准备好这些东西,清明那天一大早便出门。有扛着锄头的,拿着镰刀的,挑着水的,背着鸡鸭的。当然我就只负责拎着母亲用绿叶包好放在篮子里的五色糯米饭、豆腐和我的纸灯笼。
去墓地需得走上几段小路,先去城北接着城西最后去城南。叔叔曾说路途遥远,我们一家负责一个。父亲却说一年就只来一次,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她们是喜欢热闹的。就这样,每年的清明节,我们都会一起去。锄完草,小孩去寻找干柴火,大人开始宰杀鸡鸭。祭拜时,我会小心翼翼拿出穿好的灯笼和千纸鹤把它们挂在竹子上。扫到最后的墓时,我们会在那里吃饭,父亲总会说起爷爷,他说爷爷喜欢抽烟,所以每一次去的时候都会把一包烟留在那里。
曾祖父和曾祖母葬在城北,爷爷奶奶葬在城南,大伯葬在城西。父母很少提起曾祖父曾祖母,或许他们也没见过吧,就像我也从没见过爷爷奶奶。只听说奶奶是在送午饭的路上被山上掉落的石头砸中去世,而爷爷是生病去世的。记忆最深的还是大伯,大伯个不高,他喜欢在山上养牛羊,所以建了一个小木屋,只有过节的时候他才会骑着马赶着牛回家来。我小时候很挑食,大伯听别人说吃螃蟹会使食欲增加。所以他每次回来过节,竹筒里都会有几只螃蟹。而每当过节时,我都会在门口等大伯。后来,我还是习惯等他,有一天母亲和我说大伯永远不会来了。“不来了?他是没有抓到螃蟹?”“他去另一个地方给你抓螃蟹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抓到螃蟹,我给他留了两盏灯笼,那样等他抓到螃蟹时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大伯是喝醉了酒掉入山谷去世的,按照我们那里的习俗,祭拜时不能摆上紫色糯米饭,因为家里只有我喜欢吃紫色糯米饭,母亲做好都会先把紫色的分出来以免犯了忌讳。每一次扫完大伯的墓我是不愿离开的,就像父亲在爷爷的墓前坐到吸完最后一根烟才慢慢站起来收拾东西。
叔叔在年前也走了,葬在了城东。他前年种的树开花了,想把这个消息写在千纸鹤上告诉他,可我都忘了他不识字,最后摘了一朵串在千纸鹤上。他那么喜欢热闹,却没能坚持到春节,我在他的千纸鹤和灯笼上又画了无数只千纸鹤,就让鹤替我们陪在他身旁吧。
今年依旧会挂灯笼,两个挂在城南,两个挂在城北,两个挂在城西,两个挂在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