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知道,作为一个侠客,我不能一直躲在这座荒岛上,以捡螺为生。我更知道,如果我离开荒岛,到有人的地方走上一遭,不出十分钟,必将被人举报。我虽然轻功了得,可以轻而易举踩着人头飞逃。但是军队的高射炮却能让我直冒冷汗,那么多的炮弹呼啸而来,我左躲右闪,尽量把自己想像成一个优雅地踢踏舞者。这很危险,就跟纵身骑上炮弹一样危险。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危险,那还能称之为侠客么,侠客就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行走的人。侠客不能被杀死,只能自然死,不然,侠客就成土匪头子了。
2.两年前,在万人体育馆,我把一个叫做“崇洋媚外”的乐队做掉了,借用献花的机会。当时一声巨响,鲜花与血沫齐飞。大批粉丝紧追不舍,我并无惧色,蜻蜓点水,从众人的头顶一一掠过,而后飞檐走壁,轻轻松松跳下万人体育馆的屋顶,跨上雅马哈,紧催油门,绝尘而去。往事历历在目,不容置疑,无数次被自己的侠肝义胆感动到哭。泪眼婆娑中,我已咬牙做好了重出江湖的决定。
3.这两年来,我无时不刻惦念着杀人,一个叫黄的男人,肥头大耳,眼神中含有忧郁地成分。这不奇怪,有哪个贪官会整日无拘无束没心没肺快乐似神仙。据说他的钱财多到让自己生厌,谁要跟他提到钱,必定被他用针线缝住嘴,两天之后才能拆线。所以,如果在街上碰到紧闭双唇贼眉鼠眼之人必定是刚拆线之人,这种人从此谈钱色变郁郁终生。
4.黄有208个保镖,人都说他水浒看少了,依稀觉得这就是梁山好汉的个数。保镖们三班倒,分正副班长,每班一门高射炮。出门的时候,两个人抬着走。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开炮。至今已十几只恶狗,八只家猫,一只从屋顶上飞下的母鸡(据说此鸡突遭割喉,乃忍痛跳楼,恰好落在黄的队伍上空,高射炮当然毫不留情,一炮命中目标,大家脸上溅满鸡血,个个兴高采烈)。
5.现在我已动身去杀黄的路上。我无枪,身上藏有一包硬糕,共四块,除了当点心,我想杀黄应该也靠它了。我在荒岛天天拿石块练习掷鸟,就是因为有一天我要掷黄。这是正确的,我不能近距离杀黄,我要在黄经过的路边旅店掷死他,而后夺窗而逃。我要让高射炮成为一堆废铁,五毛一斤也没人收。
6.这是一家叫做“云上的日子”的旅店,高十八层。从顶层往下望,人如蚂蚁车如虫。我在房间里洗了把脸,吃了块硬糕。看看时间尚早,就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听听怀旧金曲。都是一些崇洋媚外乐队的歌,不由地使我勃然大怒,把电视机砸成一堆零件。我一边砸一边喊:让你崇洋媚外!这情景恰被门缝里的服务生发现,我感觉不妙。他偷偷摸摸带上门的举动更让我觉得不妙。于是我摸出一块硬糕,打开门,对着服务生的背影权衡良久(因为既然是侠客,就不能伤及无辜),终于,硬糕飞出去了,不轻不重刚好打在他的某个穴位。服务生最后的动作突然定格,我把他抱到房间,让他保持奔走的姿势侧躺于床上。
7.我的硬糕只剩两块了。因为我扔出的一块已然不见。看看表,黄马上就要经过楼下,他在不远的市政府上班。他徒步上班,虽然难能可贵,但排场很大,气势逼人。所过之处家家提心吊胆哑口无言,害怕那大口径的炮口突然对准自己。
我摸出一块硬糕,咯嘣咯嘣嚼着,边嚼边注意楼下动静。对侠客来说,自信源于身手不凡。用唯一的一块硬糕来夺命无疑增加了我对潜能的期望值。实际上我的初衷却是厌恶拖泥带水,向往干脆利落。
8.但是,我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把唯一的一块硬糕放在服务生的鼻子底下。当我看到一群人簇拥着黄胖子神气活现地从远处过来时,突然惊奇地听到咯嘣咯嘣的咀嚼声。此刻,我除了把复苏的服务生重新打昏之外毫无别的办法。
我又回到荒岛上,日夜苦思不得手的原因。无论如何,作为侠客,给人留下笑柄,这本身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我想这辈子只能在此靠捡螺为生,最后羞愤而死,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