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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2月,一个平平常常的晚上,夜色渐渐沉下去了,外面的风刮的山间的树木呼啦啦地作响,桐木村,一座古朴的木房子里,林兵和母亲坐在灶前聊天,灶里面的柴火烧的噼哩啪啦地作响。
“娘,我们这样做对阿秀不好吧?”林兵望着灶里的柴火一脸担忧地和母亲说道。
“我说兵儿啊,你这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呢,谁叫阿秀她自己下不出蛋来呢”?林母正在烧火,听了林兵的话,她停下了动作,眼珠子瞪着林兵,用左手的手指顶了顶林兵的脑袋。
外面风声鹤唳,吹得窗户砰砰作响。
“哇……哇……”猛然间,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婴儿哭叫声。
林母像匹脱缰的野马,立马跑到房间去,却不小心被房门前的门槛绊了一跤,她只是喊了声哎哟,便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又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床前,撩开白色的蚊帐,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个约莫三个月大的婴儿躺在枕头上正在大声哭泣,一张柔嫩的小脸憋的通红。
“我的宝贝孙儿啊,不要怕,不要怕,祖母抱,祖母抱,不哭哦”。林母掀开厚实的棉被,一把抱起婴儿放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林兵也尾随其后,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宝贝这个婴儿时,他心里仅剩的那点对自己媳妇的愧疚之情也没了。
林兵和阿秀已经结婚四五年了,他们是通过媒人介绍认识的。林兵1米8的身高,身材魁梧,肤色黝黑,但为人体贴,阿秀,人如其名,钟灵毓秀,面容姣好,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特别有神。起初,刚结婚那一两年,两口子的感情特别好,林兵在农里不管是锄草还是耕田,阿秀都会及时给他送饭。家里的活,漂亮能干的阿秀也收拾的整整有条,孝敬婆婆,可谓是现实版的男耕女织。
那几年,这两口子是幸福的,村里的人都说林母有福气,儿子娶了个这么能干勤劳的媳妇,林母的脸上也时时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每一年,临近冬天,阿秀会拿着一把砍柴刀去山间割很多棕衣回来,按照林兵脚的大小剪出鞋垫的形状,用一层红布包裹起来,再用红色和黄色的丝线一针一针地缝起来,几天后,一双绣着花花草草的鞋垫便出现在了林兵的眼前。栩栩如生,让林兵都忍不住赞叹。阿秀又用剩下的棕衣给林母和自己鞋垫。林母越发的笑的合不拢嘴了。
几年后,林母脸上的笑容莫名地消失了,村里也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
“怪不得能娶到这么漂亮媳妇,原来生不出蛋啊”。
“这老林家的香火看样子就要断了”。
“看老张家,人家媳妇至少还生了个女儿,这老林家要缺根啰”。
“……”
林兵很小的时候,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穷,没钱治,林父便去世了,林母一把屎一把尿独自一个人把林兵拉扯大,孤儿寡母的,母子俩遭了不少村里人的白眼,林兵长大后,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谁也不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嫁给林兵,林母没办法,只能舔着一张老脸天天往媒婆家里跑,始出浑身解数,媒婆最终答应了给林兵寻一门亲事。
夕阳下,晚霞烂漫,微风吹拂着大地,山里的树木枝叶轻颤,地上的草儿轻柔地跳起舞来,阵阵微风给炎热的夏季带来一丝丝的凉爽,远远望去,桐木村四面环山,阿秀和林母在地里卖力地挥舞着锄头,额头的发丝被风吹的有点零乱,临近天黑的时候,婆媳俩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看着别人三五成群地坐在庭院里聊天,也没有围上去,见到她俩走近,那些流言蜚语说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几年,阿秀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刚听到这些诛人心的话时,阿秀也会难过了,也会哭泣,林兵会把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日子久了竟也习惯了,林母却不一样,每一次,回到家后总会气呼呼地把阿秀训了一顿。
“你这个肚子,没有一点反映,别人都说我们老林家要断后了,我告诉你,你这是大不孝”。林母回到家,孱弱的身躯斜倚着堂屋的大门上,左手插着腰,右手指着阿秀,一脸怒气地说,那眼珠子仿似要吃了人似的。
阿秀坐在堂屋里,安静地听着林母的话语,神情有点木讷。
“还坐在那里干嘛,等下兵儿要回家吃饭了,你这蛋也不下,难道活也不干了吗”? 林母非常刻薄地说道,说完还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阿秀别无他法,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了厨房。
后来,阿秀实在忍受不了这些言语,便和林兵商量去外地打工,林兵也同意了。
阿秀外出后的第二年,林母抱孙心切,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小消息,说是临市有一户穷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因为家里家里实在养不起了,打算卖掉。
林母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别人的地址。
“兵儿,我听人说,临市有人要卖孩子,小孩子才出生不久,你看,你和阿秀结婚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怀上,阿秀那肚子没啥希望了,要不,我们去买个孩子吧”?晚上,林母坐在堂屋里满怀希翼地和林兵说,那双黯淡的眼睛在深黑的夜晚显得格外地透亮。
“娘,去买个孩子?这恐怕有点不妥吧,况且这买回的孩子不是自己生的,您这是为啥,这事阿秀知道了也不好吧”?林兵有点不可置信。
“兵儿,你想下,有总比没有好吧,况且孩子还小,不记事,我们好好待他,他不会比亲生的差,至于阿秀那边,我们先瞒着吧,到时买回来了,生米煮成熟饭,她也不会说什么的”。林母不死心的说道。
“娘,这事有点荒谬,容我好好想想”。
“你还想,你还想那孩子说不定就被别人买走了,反正我不管,如若你不去,我便一个人去,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也好,让你们省心了”。林母见林兵拿不定主意,撒泼似的说道。
林兵最后拗不过林母,便打算和她一起去。
临行前,林母带上家里仅剩的几百元钱和一只大金镯子,本来这只大金镯子她是打算等阿秀生下儿子后给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阿秀的肚子没一点反应,她也就没拿出来了。
1991年的3月,一个春天的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林母便收拾好了行李和林兵一起出发了,他们坐了几个小时的班车,又去县城转巴士了,一路上,林母的心情都是雀跃的,林兵则是满脸的担忧。
兜兜转转,母子俩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到达了目的地,在确定了孩子的性别后,两家人便迅速地达成了交易,回来的时候,林母望着抱在怀中的孩子,布满皱纹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林兵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也笑颜逐开。
“你们说,这老张家的媳妇生了两个女儿,这是要断根了。”
庭院里,四五月的天气,天空澄澈透明,庭院前的柚子树开满了一簇簇色白如雪,花蕊淡黄的花朵,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馥雅的香味。
林母抱着孩子和村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妇女坐在柚树下聊天。
“可不是嘛,老张家香火难续”。林母望着手中的孙儿,傲慢地附和着。
“……”
快到年底了,阿秀前几天写信说,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这一幕。
林母给婴儿穿好衣服,便宝贝似的把他搂在怀里“兵儿,这几天看能不能想办法,给这个孩子上个户口,你去找些关系,户口问题早点解决我们也早点安心”。
林兵看了眼母亲,点了点头。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后,太阳出来了,照得人身上格外地舒服,林兵得知阿秀回来了,特意跑到离家几公里之外的路口去接她,到家后两人放下行李。
“娘”。阿秀柔柔地叫了声。
林母也开心地应着,阿秀便回房间换衣服了。
“咦,这谁家的小孩”?
刚进房门,阿秀便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有点吃惊。
“这个孩子是我们买回来的,我打算这几天给他上户口”。林母用难得温柔的语气解释着,而一旁的林兵则木讷地站在林母身旁,沉默不语,不敢吱声。
闻言,阿秀便觉五雷轰顶,整个人立马瘫软在地上,“你们买孩子回来了,为什么买之前不告诉我”?阿秀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不管你同不同意,孩子我们是买回来了,而且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林母自觉理亏,眼帘低垂下来,耐心地解释道。
阿秀和林兵最后因为这件事离婚了,婴儿的户口也上好了,取名林欢喜。
林欢喜两岁多的时候,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林母和林兵带着他去医院做了各项检查,结果显示是脑瘫。林母把所有家当拿出来治病,林欢喜的病情也不见好转。
一年后,在医院里,他们仨又遇到了阿秀,此时的阿秀腹部已微微隆起,旁边还多了个男人。
阿秀看到林母便微笑着向他们点了下头,林母瞄了一下她的肚子,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有了”?
阿秀羞怯地回了声“嗯”,林兵望了一眼趴在林母背上歪着头口水直流的林欢喜,神情有点难看。
回家后,母子俩像是受到什么打击,林兵坐在自己的床上沉默不语,林母则是抱着林欢喜唉声叹气。
几个月后,阿秀生下双胞胎儿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村里又流言四起。
一个月后,林兵整个人变痴傻了,常常拿出阿秀给他绣的鞋垫,喃喃自语道“阿秀…阿秀…,有一天刮大风,那些鞋垫不知怎么吹到池塘里去了,林兵便慌乱去追,结果被淹死了。
几天后林母疯了,至于那个孩子就不知道结局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