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90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他们看老了。”
我是个鄂温克女人，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我的父亲叫林克，我的母亲叫达玛拉。我出生在冬天，那天父亲列到了一头黑熊，收获了我，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全乌力楞的人在雪上点着篝火、吃着熊肉、跳着舞。
尼都萨满是我的伯伯，是我们乌力楞的族长。我有一个姐姐叫列娜，那年秋天她生病了，发着高烧，奄奄一息。父亲请尼都萨满跳神救救列娜，尼都萨满虽然很胖但是跳起来很轻盈，身上挂着神衣神帽，他从黄昏跳到星星出来，突然倒下，但是列娜却坐起来了要水喝。尼都萨满说一只灰色的驯鹿崽代替列娜去了黑暗世界了，星光下我和母亲看见先前活蹦乱跳的小鹿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那是我大约四五岁。
我喜欢去尼都萨满的希楞柱里，因为里面不仅住着人还住着神“玛鲁”，它被装在一个口袋里供奉在希楞柱入口的正对面，我一直想看看神长的什么样子。
母亲是全乌力楞最能干的女人，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喜欢穿裙子，裸露着乌黑的头发，头发用鹿骨簪绾成一个发髻。父亲喜欢逗母亲，我们姐妹两个跟着母亲学习很多伙计。在希楞柱外面的风声夹杂着父亲的喘息和母亲的呢喃中，我的弟弟鲁尼降生了，全家人都很宠爱他。乌力楞的男人身边都有女人，只有尼都萨满独自一人。
我对额尔古纳河的记忆源于那年冬天，营地被大雪覆盖，驯鹿找不到吃的，我们打不到猎，我们只能凿冰捕鱼，善于捕鱼的哈谢凿了三口冰眼，他看到冰眼泛起水涡就抛出鱼叉，别的孩子都怕掉进冰眼，只有我和娜拉胆子大，弯着腰把头探进冰眼。娜拉是伊万和娜杰什卡（俄国人）的女儿。那天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吃着烤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