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似飞鸿踏雪泥
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年的第几场雪了。数不清,并不是说它下得频繁,而是说,它也终于,被掺杂进日复一日的碌碌之中,让人忘却了。
窗外落了雪,只是在某个瞬间,突然一悸动。紧接着,便一头扎进了眼前的那方天地,沉溺着,仿佛一种古老的本能。时间果然是个好东西,岁月流转之间,不露痕迹地将一些东西带走。甚至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远如隔世,你也不禁哑然。有谁能抵抗的过时间的浩浩汤汤呢?终究不过是浩瀚江海中的一尾鱼罢了,几个时间的浪来,便了无踪迹。
昨日落了雪,纷纷扬扬的。隔窗望了一眼,念起旧情,想一个人去雪地里走走,与它单独相对,无奈总是被羁绊住,后来竟也忘了。只是在人群中疏离地穿过,头也未抬。晚上回来的时候,地面结了冰,小心翼翼地走着。这时候,四处无人,却也是两下防备。因为它的冰水混杂、不近于雪,因为我的俗念满心、不近乎我。抬头的时候,不禁惊叹,又到了月圆的时候了吗?却也没有给自己留半分钟的感慨,寒意袭来,匆匆离开。这一年,似乎很少有赏月的雅兴。它存在它的,我奔波我的,偶尔也狭路相逢,却少了几分雀跃。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不相干,各自世界。它依旧守着别人的梦,而我的梦,则跌落在了池子里,叮叮当当的,闪耀了一池的星光。那个醉酒的李白,近来也似乎很少入梦了。他自有他的山水,而我,只有一池触摸不得的星光。如今,连池子都近不得了,仿佛那是遥远的黄昏里,天涯海角的传说。而我,只是浩荡烟火里的一粒尘,随风飘扬,不问所终。
有时候,也不可理喻的固执。总以为,没有正式告别,这一年,就不算结束。于是,有意无意地拖沓着。然而,告别总算是来了。在一个突然清冷的夜,在一段猝不及防的箫声里。它仿佛从一个不知名的遥远处而来,清晰而茫远,毫无防备地将你拉出了那个自己打造的逼仄的茧,抛到了高空。然后,你好像看见了那个遥遥的自己,那个会伸手掬月的自己。她把一捧月洒向了远方,然后期待着它们落地生根、灿若桃花。满地的诗跌跌宕宕着,你也跟着它们一起荡漾,荡漾出一片古旧的梦来。
回首这一年,许多事,似乎已经茫茫。人果然是最有感情的动物么?倘若是,那无情也应当是一种极致之情了。铺天盖地的忘却,满目的空白。以至于一个转身,便已忘了所寻何物。茫然地走着,无远念。眼前的烟火渐次绽放,然后与夜空和解,遁于无形。
一片窗帘,将月光隔绝在外。此刻,你却像生了根,岿然不动。莫名的执拗着、贪恋着。将自己静寂成一棵树,岁月从头顶倏忽而过,你问自己,却不知所问为何。何以通透?无以通透。倘若通透,何以为味?什么无味之味,方为至味,到底是需要在时间中细细打磨,慢慢品咂的。所谓顿悟,只是积淀到不得不升华的程度罢了。
于是,张爱玲的铜钱般大小的红黄的湿晕,再次入梦来,造成了一个陈旧而迷糊的故事的底子。所有的故事,便在这底子上斑斓开来。
不知今晚,苏子的月可否落在了那条江上?应该是有的吧。只是江上的饮者早已飘然而去。唯留一轮圆月,令众生昏昏。不禁想起木心来:
祖师西来意旨如何
“子解得糯团么”——岩头
祖师西来意旨如何
“取皂角作浣衣状”——玄泉
祖师西来意旨如何
“庭前柏树子”——赵州
祖师西来意旨如何
“闻得檐雨滴声吗”(适雨)——叶县青祖师西来意旨如何
“街头东畔底”——法华
祖师西来意旨如何
“西来无意”——大梅
祖师西来意旨如何
“这么长的,那么短的”(指竹)——翠微
如何是达摩西来意
“了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