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恩佳音
周日清晨,窗外雪花飘飘,令人兴趣盎然,神清气爽。
早上七点,沐恩已经在房间开始早读,佳音还在梦州没有游回来,我拖着董先生一起出门去赏雪。
推开单元门,热情的冷风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拉紧衣领,吸了吸鼻子。
地上、树上、花上、草上都覆盖着一层白雪,仿佛一夜之间它们都不约而同地盖上了一条厚厚的白色棉被。
光秃秃的树枝上仿佛裹上一层白色的绒毯,闪着银色的光。雪亮得有些刺眼,我不由得眯起眼睛,把视线挪移到路边的冬青树上。
人行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小区的保洁清扫干净,路边遗留一些颗颗粒粒的化雪盐,新落的零花片刻化成雪水。
我故意走进没有清扫的地面,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看着深深的脚印,非常治愈。
董先生跟随在我的右侧,也漫不经心地留下两列脚印,与我的脚印相伴着蜿蜒前行。
一楼邻居家的阳光房上滴滴答答的水声吸引着我的视线,房檐处垂着一排晶莹透亮的冰琉璃引起了我的兴趣,不由得走上前去拽一根漂亮的冰琉璃握在手里。
邻居家室内的暖气温暖着覆盖在房顶的白雪,白雪换成冰水,冰水眷恋地抱着冰琉璃。
这些冰水一定是不舍得离开自己选好的栖息地,可惜有大地母亲的声声召唤,它们只能拖着长长的尾巴,一步三回头地坠入泥土的怀抱。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些长长的冰琉璃,不知道是天气变暖了,还是我无暇顾及到这些精灵的存在。
我们小时候,村子里很多人家都已经换成了高高的砖瓦房,房檐太高我们够不着那些透明的冰琉璃,而且都是村子里大多数是这种无色的冰柱,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自然也就没有太多关于它们的记忆。
一直让我念念不忘的冰琉璃,是奶奶家西屋房檐上坠着的那些黄色透明水晶体。
奶奶家有两间喂牛和马的西屋,房顶是用麦秸秆做成的,雪水伴着麦秸的黄色顺着房坡流下来,一夜之间就冻成了长长的金黄色冰琉璃。
那两间老屋的房顶不高,我们用棍子就可以把那些冰琉璃敲下来,拿在手里比着谁的冰琉璃又直又长,谁的冰琉璃的黄色最均匀好看。
有一次,弟弟拿着那些黄色的冰琉璃在嘴里准备咬掉一截,刚好被我妈看见,她弯腰捡起脚边的一根树枝就往我弟弟身后走。
我赶紧喊弟弟,他站起来就跑,我妈就停下来,指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你傻啊,孩子乖!那些冰溜子脏死了,你不知道会吃坏肚子吗?”
从此以后,我没见过弟弟咬过冰琉璃。妈妈老了,弟弟大了,冰琉璃也渐渐走出我们的生活,这些记忆就渐渐地留存在心底。
我和董先生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小区外面的景观道,路两侧高高的杨树上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它们也在因为见到下雪天兴奋不已吗?地面被大雪覆盖,它们还能找到吃的东西吗?它们晚上就这样淋着大雪,不知道冷吗?
孩子问过我很多次:“那些小麻雀不种也不收,整天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怎么不知道为生活发愁呢?”
也许,各种生灵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吧。
开元路上有两辆大型推雪车把行车道上的积雪快速地推到马路边上。行车道上瞬间干净,推雪车毫无留恋地扬长而去,奔赴另一条街道。
“现在真是方便呀!想想我们小时候的下雪天,自己要踩着膝盖深的积雪去上学。下一次雪,我们得踩半个泥巴。”董先生看着开走的推雪车大发感慨。
我记得很清楚:上初中二年级的那年冬天,下了一场膝盖深的大雪。我们学校食堂里的水管冻上了,伙房的师傅用雪烧了两大锅水也没有把冻住的水管划开,学校食堂无法做饭。
可是学校离我家比较远,深沟也被风吹起的积雪填平了,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人们看不到哪里是路、哪里是沟,我一个人不敢走路回家。
学校里没有饭吃,也没有热水喝,我们不能回家的孩子只能在学校里挨饿,后来是我的同桌每天为我带一个馒头夹菜,度过了三天又饥又渴、无法洗脸刷牙的日子。
现在的孩子没有感受过那种痛苦,我对孩子们说过这件事情,沐恩觉得不可思议,瞪着大眼睛问我:“我姥爷不会去学校给你送些好吃的吗?”
“那个时候没有电话,你姥爷怎么知道我在学校饿着呢?他以为我们学校有食堂,肯定有吃的,也有喝的呀。”
时代不同,父母的教育理念也不一样。我们小时候的父母成年忙着地里的农活,很少关注到孩子们的生活;现在的孩子遇到一点点问题,父母就会牵肠挂肚。
景观道尽头是地铁二号线入口处,小广场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
往地铁口去的方向,有一条水泥板铺成的小路,水泥板中间有一些新草在寒冷的风雪中倔强地昂着细细的头。
它们不知道冷吗?春天温暖舒适,它们等等再钻出来不行吗?它们这么着急要干什么呀?有人催着它们必须现在就发芽吗?谁知道呢。
小广场旁边是一个街边公园,公园里的石楠树被积雪压弯了枝条,几片树叶努力托举着这些白色的精灵,生怕一阵风吹来就把雪花妹妹从手中带走。
我心血来潮,抓起地上的白雪,快速团成雪球朝董先生砸去,他嘿嘿一笑,轻松闪开。
他报复性地投掷来一颗大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后背上。
我生气了、发怒了,疯狂地抓起地上的积雪,朝他掷去一个又一个雪球,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左躲右闪,每次都能躲过。
我的双手很快就冻成了十根红萝卜,冰凉刺骨,他却一直把手插在口袋里,不愿意再抓第二次雪。
我们前面有一对年轻人,手拉着手,头抵着头,肩紧挨着肩,像连体婴儿一样漫步在漫天的雪花中。
我抬头看一眼身边的董先生,他立马会意,拉起我冰凉的右手塞进他的口袋里,窝在他温暖的左手心。
雪花一片一片,依然不紧不慢地从天空中飘下。我们没有太多交流,没有什么惊喜,不紧不慢地走向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