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篇 第一章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通行翻译:孔子说:“学了,然后按时去温习它,不是很愉快吗?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处来,不也很快乐吗?人家不了解我,我却不怨恨,不也是君子(有才德的人)吗?”
汉源注释:
⑴子:造字本义为婴儿,因商周时期天子的子孙好多被封为诸侯国的国君,从而“子”成了“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之一,所以很早在古代就用作对男子的尊称和美称,特指有道德和有学问的人,相当于“先生”。 《论语》中“子曰”的子,都是指孔子而言。
⑵时:“时”字在先秦时期很少有作时常之义来用。《说文》:时,四时也。即四季之义。古有大时,小时,但其表意重点都放在时令、时节之上,这显然是其本义所决定的。所以时在这里为“按时”之义,非“时常”之义。同时,如果解为时常那么与“习”字的表达就重复了。而朱熹的《论语集注》把它解为“时常”,只是意会,但显然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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⑶习:《说文》:习,数飞也。从羽从日,本义为鸟儿在阳光下练习飞翔之义,强调的重点是多次重复练习,这是“习”字本义的重点,所以不管是翻译为“温习、练习、复习、演习”都是可以的,当然“演习或实习”会更好一点,这更符合孔子关于学习内容的定义:礼(礼仪)、乐(音乐)、射(射箭)、御(驾车)、数(数术)、书(六书及书法)。这些,尤其是礼、乐、射、御等非演习、实习不可。
⑷说:在古语中其音读和意义跟“悦”字相同,高兴、愉快的意思。这是一种通行的理解,但通行的理解并不一定都正确或者说到位了。这里关键是对其声旁“兑”的理解,《说文》:兑,说也。林义光〈文源〉:兑,即悦(说)之本字,从人口八,八,分也。人笑故口分开。这里林义光对“兑”字的解释应该说是比较到位的,但没有解释人为什么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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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解读:兑、悦、说这三个字之间的存在天然的本源关系,“兑”是面部表情,“说”是笑的前因,“悦”是心理表达。即“说”要说得清楚,别人听懂了,自然会“开口微笑”,心情自然会比较“愉悦”。当然现在也有别的说法,如:“兑”是“锐”的本字,众说纷纭。但综合“兑”在其它合成字里的使用,“开释理解”之义是比较准确的。(注:这里有看不明白的同学,可以去听我关于汉字多维图像论的论述:即汉字的表意,从来不是一维的,是由其图像感所带来的多维意境,钱钟书在其《管锥篇》里有关于汉字多边论的论述,其表达观点是相似的。其实众说纷纭是统一在汉字的多维图像感里面的,看似矛盾,实则统一,只是其多维图像感的不同表现而已)。
所以,综上所述,这里的“说”显然是:学习了而又按时去复习、温习,就会理解其中的奥妙,从而“心领神会”。当然直译成“愉快”是可以的,但大家要理解孔子愉快的原因。
⑸有朋:古本有作“友朋”的。旧注说:“同门曰朋,同志为友。朋的甲骨文为两串以线穿贝之形,强调的是一样。友,《说文》:从二又,相交友也,同志为友。强调的是友好帮助。所以翻译为“志同道合之人”没有问题。
(6)乐,本义为乐器。读四声的le时,为其引申义:快乐。其实就是听懂了“弦外之音”,《吕氏春秋.本味篇》记载: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泰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兮若泰山”。少时而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鼓琴,洋洋兮若流水”子期死,伯牙摔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所以快乐,这和上面所讲的“时习之,不亦说”的道理是一样的。
(7)知:是“智”的分化字,最早为“智”,从矢、从口、从于,“于”为“竽”之本字,也是乐器,表达的意境与“说”和乐器到快乐的引申是一样的,即口之所述,心迹可识,是为智慧。分化出“知”字以后,“知”表达了比“智”低一层的“知识”,引申有“知道、了解”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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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愠:音运,yùn,恼怒,怨恨。这又是通行的理解,但同样是到位了吗?其关键仍然是声旁“昷”,《说文》:昷,仁也,从皿,以食囚也。这个解释是错的。或为“蕴”之本字,右面上半部分从甲骨文来看,并非“日”字,也非“囚”字,而是“口袋装人”之形,为“包藏聚积”之义,以“昷”为声的字多有此图像感,所以“愠”直译为怨恨、恼怒是可以的,但要理解这种“恼”是“怒而不发”或“心里憋气”,因为是同志,所以心里不能有怨气。
汉源译文:
孔老师说:"学了,然后按时去温习(或演习)它(就心领神会),心情会不愉悦吗?(自己懂了,期望能有人一起来讨论,所以)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处来(能一起分享学习知识),不也很快乐吗?(但谈经论道的结果是)他们不能领会我的精神主旨(知音难觅),我也没有怨气,(我)大概算得上是君子吧?"
大多数学者认为这三句之间没有联系,或者牵强附会放在一起解释,但如果从汉源的角度、文本的本义出发来理解,能够“悦”了“说、乐、知”三者在表意图像上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掌握“习”是多次重复、“愠”是怒而不发,显然更有助于我们理解孔子的精神原旨,有助于我们能够进一步的理解孔子眼中的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