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起来,得有不少年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修鞋小摊了:人力的三轮,手摇的机器,斑驳的木箱,成沓的后跟,柔软的皮布,黑糙的胶皮,慈祥的老人,围拢的马扎,在附近的小区墙角处构成了一个微小的社交场所。
我脚上的这双骆驼红色夏季网鞋是在15年买的,穿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在每年的五月到九月期间,我几乎天天穿着它,轻便透气防滑,乳胶鞋垫很舒服,也方便清理,脚掌和脚跟下面都有透气孔,当然走在水深的地方会进水,不过进水后感觉也不太差,鞋垫是乳胶的,不会湿太久。
上周发现左脚内侧皮革的针孔处有裂缝,今天习惯性的又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完全裂开了,这就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我走到了那个修鞋的小摊。
“大爷你有微信吗,就是我用手机付给你钱?”
“没有”,他接过了我递过去的左鞋。
“你没有微信的话,我没法给你钱,我身上没带着钱。”
老人没有太在意,慢慢地回了一声:“你打给那个店里”,他指了一下跟前的小卖店之后,继续端详着我的左鞋,解开了鞋带。
老人找出红线轴,徐徐地换下机器上原来的线轴,穿针引线经过了四五个路由才把红线引入针头,把下线轴的线引出一点后,把我的鞋搁进机器的操作面。手转手柄,红线和白线配合走了几个针脚停住了。
“咦,怎么老断线呢?”
老人慢慢重新穿上红线后继续砸线,红线大概是长时间不用酥了吧,接下来又断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老人把下轴面启开,用镊子取出下线轴后换上了一个新线轴。
这次机器的工作正常了,老人左手拿过一块白色软皮布,右手拿剪刀剪下一块,比量着鞋子又把这一小块皮剪成椭圆形,附进鞋帮里面继续走线,完事后从狭长的机器作业面抽出鞋子,剪断线头后再看看其它地方。
“这一边也松了。”他指着外侧说。
“那也帮我修修吧。”说完这话,我下意识地看了下右脚上的右鞋,没错,两侧也松了,不算大的开胶,就是不那么紧贴鞋帮了。
等老人把我的右鞋也修好后,他拿着我的鞋反复对折了两下说:“这鞋挺不错,名牌。小伙子,穿着很舒服吧?”
“挺好穿的,也不算多好的名牌,穿着它没少走了路。”
“我需要给你多少钱呢?”
“两块!”他也同时伸出两个手指,在此不做文字上的渲染,什么粗糙啦、开裂啦、乌黑啦,人家老人的手挺正常的,不黑不裂也不算粗糙。
接过右鞋来穿上,从马扎上站起来,双脚的感觉用两个词来形容很合适——妥帖和熨帖,有种重新穿上新鞋的感觉,因为这两只鞋的两侧又重新紧绷起来了。
抬腿走进小卖店,没看到人,满眼的都是小食品和橱架,“你好,我是修鞋,从微信上付两块钱。”
“噢,行,给……”只见门口角落的柜台里面坐着一个白净的七八岁的小男孩,看着手机的脸不愿离开画面,伸手给了我两个钢镚,我扫码付钱,成功后让小男孩看了一眼,他还是不太愿离开手机画面,呃了一声就算是知晓了。
我把两个钢镚递到老人手里,瞬间有种穿越的感觉,仿佛是在百余年前的清末或民国,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递给修鞋老人两块现大洋。
穿着这份妥帖和熨帖,又进入了竹杖芒鞋轻胜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