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里的旧月光-3

第二部分:门庭深锁

3. 绣楼与算盘

沈宅西厢房的窗棂雕着“松鹤延年”,可沈清欢偏要在上面糊《新青年》的封面。陈独秀的照片被阳光晒得褪了色,与描金雕花框形成刺眼的对比。她刚从巴黎带回的铜制钢笔在稿纸上划出沙沙声,墨水洇开的痕迹像极了塞纳河的波浪——三年前在蒙马特高地写生时,她曾以为那就是自由的形状。

“大小姐又在写‘反书’?”王氏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棉线,从门缝里钻进来。清欢猛地合上笔记本,露出夹在里面的《共产党宣言》法文版,书页间还夹着勤工俭学时与周恩来的合影。王氏端着参汤的手顿了顿,银质汤匙在碗沿划出刺耳的声响:“沈先生让你去前堂见客,英商洋行的代表来了。”

东厢房的算盘声突然停了。沈清韵的三寸金莲陷在绣着缠枝莲的蒲团里,账本上的朱砂红笔圈出一行小字:“棉纱损耗率较上月增两成”。她指尖沾着算盘上的铜锈,忽然想起昨夜在库房看到的情景——二房的账房老赵正往麻袋里塞棉纱,墙角堆着十几个印着“日清纺织”的木箱。

“韵儿,这参汤快凉了。”王氏的声音软了下来,鬓边的珠花在阴翳里闪着光。清韵接过汤碗,参味混着王氏袖口的茉莉香扑过来,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药味。“姨娘,”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库房的棉纱……是不是该盘点了?”王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指甲掐进清韵的手背:“姑娘家管什么账?安分点,将来给你寻个好人家。”

当晚,清欢在绣楼发现了窗台上的纸条。是用铅笔写的,字迹娟秀:“明日巳时,库房东北角。”她认出那是清韵的笔迹——小时候姐妹俩偷学写字,清韵总爱把“之”字的捺画拖得老长,像她们偷偷放走的那只缠足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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